边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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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戎第8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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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就在这种时候,行政改革和军事改革却没有因为这些事情而产生半分阻滞,一些会损害部分人利益的大举措依然在杨应麒的推动下继续进行!这个原本温文尔雅的执政在某些人的眼中甚至有了几分铁血的味道。可是产生变化的,究竟是被看的人,还是看人的眼睛呢?

    华元一六九三年,夏,关于这个不招某些人喜欢的执政,又发生了一件让某些人大受刺激的事情:杨应麒竟要去塘沽小延福园看赵佶父子!

    “要造反了!要造反了!”

    一些人认为,这是很明显的迹象了!

    敏感的赵橘儿留意到了这一切,在出发前试图劝阻杨应麒,杨应麒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去看看岳父?在公,岳父毕竟是旧宋入汉的代表人物,我身为执政,每过一段时间都应该去慰问一下的;在私,我毕竟是他的女婿,你毕竟是他的女儿,我们为了国事都有多久没去请安了?再说这个行程,是几个月前就安排好了的,又不是心血来潮、临时兴起!元国民会议也好,皇后也罢,他们都知道,也都没反对,所以我不觉得有什么理由要中止这次行程!对待你的父兄,最佳的态度就是把他们当作普通人!这样不但利家,而且利国!”

    赵橘儿道:“这个道理,我也懂得。可现在毕竟是非常时期,不如推迟一番吧。”

    “非常时期?”杨应麒嘴角带着不赞成的轻笑:“什么叫非常时期?现在不是什么非常时期!国家外无战争,内无叛乱,算什么非常时期呢!在有些时候,一小撮人可以发出很大的声音,但声音大只是他们嗓门好而已,只是他们够无耻或够无知敢于叫喊而已,并不意味着他们代表着正义,也不意味着他们代表着大部分人!现在国家就是正常时期!何况你九哥虽然还是皇帝,但赵家在大汉境内早没有根基了!如今士林也好,军方也好,商界也好,凡是脑子好一点的人谁不知道这一点?赵氏在大汉复辟?哈哈!也就只有你那关心则乱的九哥才会有这顾虑!至于大汉境内,说这样话的人不是愚不可及,就是别有用心!不用理他们!一切依足规矩办事就好!”

    在杨应麒的坚持下,执政夫妇的塘沽之巡还是顺利成行,整个行程非常公开也非常成功,赵橘儿感到踏出京师进入塘沽以后,似乎便连呼吸也变得畅顺了许多。京城是一个太过复杂的地方,当初折彦冲觉得那里的杨应麒味道太浓,但现在赵橘儿却觉得那里的皇帝气息太重——这或许是因为形势有了转变,也或许是因为这个地方本来就具备各种不同的政治势力,在某种形势下会激发其中某股势力的味道充斥着整个空间!

    不过,塘沽的形势却和京师不同,这里如今已经成为华夏地区乃至全世界最重要的经济中心,商业因素在一定程度上压倒了政治因素,就算是政治势力,要么亲杨三,要么亲杨七,要么亲欧阳,算来也正是开明势力同盟的大本营之一,加上大大受益于杨应麒这几年所推行的经济政策和外交政策,所以杨应麒到了这里之后受到的欢迎大大出乎赵橘儿意料之外。而更让她高兴的是自己能在一个不很压抑的氛围中见到家人。

    “或许相公说的对,那些人只是嘴巴上叫得响亮,其实没多少人支持他们的。”从小延福园出来的时候,赵橘儿想。

    这时候天色已经黄昏了,赵佶留他们夫妇在小延福园休息,但杨应麒却婉拒了,赵佶也知道他的顾虑所以只是礼貌性地问一问,并没有强留。可就在执政车驾才出小延福园大门之时,变故发生了!

    几十个身着平民服饰的汉子突然从人群中冲出,袖出暗器,直奔杨应麒与赵橘儿所在的车驾!

    “终于出现了!”

    赵橘儿虽然经历过兵祸,但这时仍忍不住感到惊骇甚至有些惧怕,就在这时她发现自己的手被紧紧地握住了,低头一看,是丈夫在握紧她的手!她顺着丈夫的手臂,看到了丈夫沉着的脸,看到了丈夫镇定的双眸,跟着发现他的手虽然握紧了自己,眼睛却落在别处。赵橘儿顺着丈夫的眼光望去,才发现人群中冲出了许多早有准备的人来将出现的刺客团团围住,由于存在着武器与人数上的区别,大部分刺客很快就被制住,剩下的一小部分或负隅顽抗,或干脆就逃窜入人群当中。而还在抵抗的刺客与杨应麒的车马之间已经插入了一队护卫,断绝了刺客冲向车驾的最后一丝可能性。

    赵橘儿再将目光移向杨应麒时,忽然觉得丈夫神色中的这种镇定不是处变不惊,而是根本就料到了会发生这件事!

    果然,在杨应麒一直没有出声的情况下,卫队的首领已在下令:“执政有命!一个也不许放走!尽量捉活的!”

    “是陷阱!”赵橘儿想,不过,这个陷阱坑的不是别人,而是那些刺客!“他应该早就知道这些人会行动了,但还是没有避开,而是设下了这个陷阱在这里等着他们!”

    但赵橘儿这次却没有为丈夫感到骄傲,相反,她有些怜悯,觉得丈夫活得太累了。

    “唉……他永远都是这样的,算得这么密,算得这么准!”

    忽然!赵橘儿瞥见离车最近的一个护卫蓦地转过身来盯着杨应麒看,这时候杨应麒眼中还是充满了精神,充满里自信!他正望着远处,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事情!他脸上的神色似乎正在告诉所有的人——他正掌控着一切!

    “这个人要干什么!”赵橘儿心想,这个时候她有些犹疑,不知该做什么好!如果双方的距离多几步的话,那赵橘儿也许早就示警了,但现在她却不敢这么做!这个卫兵离他们太近了!只需一个抢先——哪怕只是一刹那,就有可能对杨应麒造成可怕的伤害!赵橘儿心跳得好厉害!她捏了捏杨应麒的手,但杨应麒却还以为妻子是因为远处刺客的事情而害怕,没有理会!赵橘儿不敢做太大的动作,先向身边其他卫兵望去,希望有人能注意到这件事情,但是没有!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那些刺客吸引过去了。

    “这个人要干什么!”赵橘儿留意到,这个卫兵非常质朴——虽然脸上有伤疤,但这道伤疤也不能损害他的质朴。赵橘儿看出他正在看杨应麒,似乎正在观察,正在判断!他是如此的专注,专注得就像杨应麒专注于远方一样!可他在观察什么呢?在判断什么呢?赵橘儿只是看到这个卫兵脸上没有崇拜,只有怀疑!这足以让她感到战栗!

    “这人和那批刺客不是一路的!”赵橘儿想,“如果是刺客,他早动手了,而不会像现在这样踌躇!”她好几次就想出声,可她还是不敢,现在就算她开了口,在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前的那一瞬间这个卫兵也有机会将刀子刺入杨应麒体内!

    “不要!千万不要动手!”赵橘儿希望这个卫兵自己改变主意,转过身去,继续尽他的职责!“快转过身去吧!求求你了……”赵橘儿以执政夫人之尊,此刻却连一句哀求也不敢出口,因为她怕刺激了这个士兵会造成更糟糕的后果!

    上天垂幸!这个看起来有些鲁钝的士兵自始至终没有发现赵橘儿在留意自己,他终于慢慢地要转过身去,赵橘儿如逢大赦般暗中松了一口气——其实从这个士兵转过身来到他转过身去也不过是数弹指的功夫,但这段时间中赵橘儿却觉得像过了好几年一般!

    “好了好了,没事了。”赵橘儿握紧杨应麒的手微微放松了,跟着便听见一声冷笑!

    不是别人,是杨应麒的冷笑!

    “不自量力!”

    他嘴角挂着的那一丝轻蔑似乎带着一个智者对自己的某种迷恋,似乎带着一个成功者对敌人的某种嘲讽!

    但也同样是这丝轻蔑,让那个卫兵再次回过头来,让赵橘儿感到即将爆发的危机!

    从卫兵的眼神中赵橘儿知道对方决定了!在那一瞬间她正要呼唤,那卫兵却已经动手了!是刀!

    “不要!”

    赵橘儿在往前一扑之后便觉得腹部一阵剧痛,跟着刺入体内的力道便消失了,眼中的那个士兵放开了刀,手足无措地叫道:“不……我不是要……不……我只是……”他的声音听来也很老实,老实得让赵橘儿感到难过!

    “橘儿——不!”

    赵橘儿终于听到了杨应麒的声音,跟着看到了他的眼睛,这时候她和他都已经顾不得那个正被擒拿起来的卫兵了,双方的眼中都只有彼此!

    杨应麒在赵橘儿眼中已经失去了自信,甚至在刹那间陷入了恐慌!这种恐慌在林舆离开的时候赵橘儿看到过,而此刻再出现时已接近绝望!

    好痛——

    赵橘儿想说的话,好多,好多,关于杨应麒,关于自己,关于林舆,关于那个士兵,但到了最后,这些话她一句也没能出口,在晕厥之前只呢喃了一句:“菩萨……保……佑……他……”

    开国军政第三五六章蝶梦(上)

    更新时间:2008…5…711:00:55本章字数:6781

    话说杨应麒见赵橘儿倒在自己怀里,全身都是鲜血,登时满腔的志得意满都化作乌有,眼前先是一片红,跟着便是一片黑,好在旁边一个老卫兵大叫:“快救人啊!”杨应麒这才醒悟过来,开了哭腔让救人。

    小延福园内早听到了消息,一帮子侍从婢女赶了出来将赵橘儿抬进去,又有经验丰富的积年帮忙捂住伤口,不久医生到来,赶着抢救。杨应麒在旁边如丢了魂魄一般,只是握紧了赵橘儿的手不肯放开,但医生们见到他便战栗不敢乱动,赵佶看破了这一点,便拉开了他将他带出房外。杨应麒在屋外望着相关人等进进出出,听着赵佶的妻子儿媳低声啜泣,但觉这一切都恍恍惚惚的,不似真,又不似假。

    他就这样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清醒时问夫人如何了,别人也不敢告诉他,只是安慰,到迷糊时便坐在一边,一两个时辰一语不发。赵佶见他这样子不是办法,上前劝他到奉先阁祈祷,希望他的心灵能有个寄托。

    汉廷入主中原以后不毁赵氏之祀,除了对赵家列代皇陵善加保护外,还特许赵佶父子在小延福园保留赵氏列祖之神主牌,以前朝皇帝规格进行祭祀。杨应麒在赵佶的带领下,迷迷糊糊地走进奉先阁,抬头看见居中的神主牌上写着大宋太祖皇帝赵匡胤的名讳,心中吃了一惊,一跤跌倒,叫道:“宋朝!宋朝!我来到了宋朝!”

    赵佶赵桓大惊,忙扶住了他,一个叫贤婿,一个叫七郎,杨应麒左右看了他们两眼,叫道:“我……我……你……你是宋徽宗!你是宋钦宗!”

    赵佶父子面面相觑,不知他在说什么,杨应麒又叫道:“我娶了你的女儿,你的妹妹……我娶了大宋公主?”

    “是啊。”赵佶道:“贤婿,你醒醒,醒醒!”

    杨应麒被他唤了这两句,似乎清醒了些,跪下祈祷,喃喃道:“我妻子受伤了,我妻子受伤了……她是你们的后人啊,求你们保佑她……”看看众多神主牌位,又跳了起来叫道:“保佑!保佑!如果不是我把蒙古胡种灭绝赶尽了!你们连自己的牌位保不了!如何能保佑我的妻子!”胡叫了两句,奔了出去,问赵橘儿情况如何,一个医生跑出来禀告说还没脱离危险,杨应麒怒道:“一定要救活她!她是我妻子!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兄弟死了,病了,生分了,儿子也跑了……一定要救活她!我只剩下她了!”

    那个医生瑟瑟道:“晚生尽力,晚生尽力!”

    杨应麒怒吼道:“什么尽力!是一定要救活!要是不然……要是不然我就把你们……把这个天下……不!把这个时代都翻过来!”

    赵桓吓得不敢插口,赵佶是做过皇帝的人,深知龙威之下御医会乱了分寸,压住害怕劝道:“贤婿,莫这样催逼他们,否则他们反而难以放开手救人。”

    杨应麒默然,又回到奉先阁,对众神主牌道:“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灵!如果有,那就显显吧!”说着便跪了下来,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不说杨应麒在奉先阁祈祷,却说大汉执政遇刺、执政夫人重伤这件事情黄昏发生,当晚便传遍全城,第二日京师方面也知道了,完颜虎、杨开远、欧阳适以及一干重臣听到消息无不大惊,完颜虎当即便要朝塘沽来,不意折彦冲的伤势忽然恶化,她分身乏术,只好召杨开远夫妇入宫,让他们代自己到塘沽问候杨应麒、照看赵橘儿。欧阳适坐镇京师,安抚各部。

    杨开远夫妇当日便出发,枢密院和执政直属部门也纷纷派人前往塘沽听命——杨应麒人虽在塘沽,却还一直遥控着政务军务。行政文书、加密宗卷流水般送进小延福园,杨应麒一开始还强打精神料理了一些,但眼见赵橘儿迟迟没有脱离危险,心伤难已,频频出错。他办公事的时候赵佶赵桓都回避在外,杨开远到达后见他如此,劝道:“我看这些也不是根本之事,你不如吩咐下去,政务由杨朴决断,军务由刘锜斟酌,若真发生了不得不由执政处理的事情再转过来。”

    杨应麒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这一年大汉内安外定,南洋商道越伸越远,西域战事捷报连连。虽然年景一般,但中原百姓也能鼓腹讴歌,所以短期来讲也没什么涉及根本的大事。不巧,偏偏南宋的使者这时候到了京城!

    原来赵构在南方媚外攘内,形势也渐渐转稳。在南北疆界一事上,因杨应麒一直步步进逼,在东部要求将淮北也尽数划为共管之区,又要扩大开封府的管辖区域——实际上是要将共管区域由原来的开封府南界扩到汝州、颍昌、陈州,赵构委曲求全,一边要应付杨应麒的跋扈,一边要料理军方的反弹,所以直到这一年镇压下内部反对的声音才得正式向汉廷上表。

    其表曰:“臣构言:今来画疆,合以淮水为界,北面亳州、宿州、海州仿开封府例南北共管。淮水入海处之涟水军、泗州、濠州、寿州连及淮西之颖、蔡、唐、邓,为敝邑沿边州城。既蒙恩造,许备籓方,世世子孙,谨守臣节。每年皇帝、执政生辰并正旦,遣使称贺不绝。岁贡金十万两、银一百五十万两、绢一百万匹,每春季差人搬送至亳州交纳。有渝此盟,明神是殛,坠命亡氏,踣其国家。臣今既进誓表,伏望上国早降誓诏,庶使敝邑永有凭焉。”

    刘豫捧了誓表,赶到大汉京师时杨应麒却不在,一打听才知道杨执政在塘沽遇刺,执政本人虽然无恙,但执政夫人却身受重伤,生死未卜。杨朴会同了刘锜、陈正汇以及户部、礼部、兵部尚书,经过一番商议后,便由刘锜与陈正汇亲自陪同刘豫前往塘沽面见杨应麒。

    以往南宋凡有使者来,在办完公事之后总要向汉廷请准到塘沽走一趟,代赵构向赵佶赵桓进献礼物,以表赵构之孝心。按规制,赵佶父子见南宋使臣都必须由大汉礼部官员陪同——名为陪同,实为监视。不过这次刘豫是捧誓表来,所以地方虽是在小延福园,赵佶父子也不敢先见他。

    小延福园名义上的主人是赵佶,但他们父子是客君,因此这座大园林的实际管理者乃是杨应麒夫妇。这时赵橘儿伤重,杨应麒失神,相关大事在杨开远到来后便唯他马首是瞻,刘锜到达后先来见杨开远,告知此事,然后跟着杨开远来见杨应麒,慰问了一番后展开一幅地图,指着讲述誓书中所载内容,说道:“若依照此约,对我们大大有利!”

    杨应麒恍惚一阵,迷茫一阵,摇头道:“这事我还想不清楚,再说,再说。”

    刘锜看看陈正汇,陈正汇道:“七将军,若依此议,我朝将坐享十州赋税!于国计民生大大有益!”

    杨应麒却还是摇头。

    杨开远沉吟道:“老七,你还想打么?”

    杨应麒不答,杨开远道:“虽然我解除兵权后便不理军务,不过……”

    “三哥……”杨应麒惨然道:“别跟我说这些事情了,橘儿伤成这样,我哪里还有心力来处理这些!”

    杨开远道:“别的我们也不来烦你,可是这事得你首肯加印才行。”

    杨应麒道:“让宋使等多几天吧。一切等橘儿好了……再说。”

    杨开远和刘锜无奈,只好出来,刘锜对杨开远道:“虽然赵氏词卑,但我等若有意议和,也不该失了礼数,故意怠慢。”

    杨开远道:“我也不知道他是另有打算,还是真的心力不足。但总之他没应承,这事便成不了。”

    刘锜叹道:“希望这事别出什么岔子才好,要不就可惜了。”

    杨开远沉思片刻道:“你这就召见宋使,先安抚安抚他。说来执政夫人也是他们的公主,这事他们该理解才是。”

    三人正商量着,忽然门外有一匹马直闯进来,马上一个俊朗的青年叫嚷着要见执政,几个侍从家丁怎么拦也拦不住,刘锜皱了皱眉,喝道:“你们怎么办事的!竟容人闯到这里来!”

    一个侍从叫道:“他说是皇后派来的,但又拿不出印信!我们看他又不像撒谎……”

    还没说完,那个青年已经叫道:“三叔!是我!姑姑让我来的!我来得急,忘了拿印信!”

    杨开远一怔,随即道:“是你!”便将侍从们屏退,刘锜问是谁,陈正汇低声道:“是完颜亮。”

    这些年完颜亶和完颜亮在完颜虎的庇护下问学山东,两人经过了一段日子的抵触之后便深深醉心于中原学问当中,数年下来已养得一身的温文,不道姓名时旁人谁都道是两个汉家读书郎,全无乃父乃祖之风。汉廷对完颜亶防范较严,对完颜亮防范较松,此时完颜亶还住在山东,完颜亮却偶尔得以进京依附完颜虎。但大汉朝中的南派大臣对他们却常怀警惕之心,这时见完颜亮放肆无礼,刘锜不由得微微皱眉。

    完颜亮奔上前来参见了杨开远,杨开远正要问他所来何事,杨应麒已经冲了出来,怒道:“吵什么!不知道这里有人在养病么!”吓得完颜亮跪下道:“七叔,是我!”

    杨应麒扫了他一眼,冷冷道:“你还没回山东么?怎么跑塘沽来了?”

    完颜亮道:“姑姑让我来给三叔、七叔传话。”

    杨应麒哼了一声,便要回屋,完颜亮叫道:“七叔!出大事了!”

    杨应麒这才停步,问出了什么事情,完颜亮认得陈正汇却不认得刘锜,看着他不说话,杨开远道:“这位是刘执政。”

    完颜亮吃了一惊,连忙行礼,这才道:“姑父病情恶化,只怕……只怕将有难料之事!姑姑请三叔、七叔赶紧回去一趟。”

    杨开远等听到这个消息比当初听到杨应麒遇袭、赵橘儿重伤还要震惊十倍,杨应麒更是一阵天旋地转,杨开远扯住了完颜亮喝道:“你给我说清楚一些!”

    完颜亮顿足道:“就是姑父恐怕要大行了!”

    杨应麒一听,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晕倒过去,完颜亮吓得手足无措,杨开远虽被惊慌悲痛交加侵袭,心中仍然不乱,命人扶了杨应麒进去,然后对陈正汇道:“大嫂不用公家渠道而先让子侄来,可见事非寻常,我马上就得进京!你留下,以防七弟这边出事!”又对刘锜道:“我先回京,你马上召见宋使,就以执政夫人受伤一事把事情拖一拖。安抚宋使以后马上进京!”

    陈正汇与刘锜分别答应,杨开远便带着完颜亮乘快马回京,刘锜自去召见宋使,只剩下陈正汇留在杨应麒身边照看。太医院的医生过来施了针,熏了香,过了有一会,杨应麒才悠悠醒转,陈正汇怕他醒来后说的话泄露机关,便先把医生婢仆遣退了。

    杨应麒看看陈正汇,抓住了他的手道:“我做了个梦对不对?橘儿,还有大哥,他们都没事,对不对?”

    陈正汇黯然,安慰道:“七将军,你得振作。现在将有大事临头,若你乱了方寸,只怕整个国家都会不稳。”

    杨应麒听了这句话眼中露出深深的失望,握紧了拳头叫道:“为什么!为什么梦里是这样,醒来还是这样。还是说现在我还是在做梦?”

    陈正汇担心他思绪被引偏了,不接他这话头,继续道:“七将军,你看看,是否回京一趟?”

    “回京……啊!是了!回京!”他跳了起来,先去看妻子,这时赵橘儿正处于昏迷当中,杨应麒握住她滚烫的手不住落泪,哪里舍得离去?过了好久才道:“我得去见见大哥。你……你一定要撑住!一定要没事!我……我一定会想办法的!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可是他纵然权倾天下、谋略无双,在这等事情上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在回京的路上,杨应麒忽然问陈正汇道:“正汇,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以至于上天要如此惩罚我?”

    陈正汇讷讷不能答,勉强道:“没,七将军恩泽天下,德、功、言均有不朽者。”

    杨应麒道:“若是这么说来,那就是老天瞎了眼!”

    这时折彦冲病危的消息还没传开,京师城防外松内紧,安塔海亲自在城门等候,护送杨应麒进宫。到了宫门之前,欧阳适早在那里等着了。杨应麒才下车他便抓住了他的手往里边走,一边说道:“怎么才来!”

    杨应麒不答反问:“大哥呢?他怎么样了?”

    欧阳适痛声叫道:“大哥现在精神很好,但是,唉——只怕不妙!”

    杨应麒胸口一痛,便如血液流到心脏时被堵住了一般,竟而无法举步,停了片刻,呼吸几次,这才能继续跟着欧阳适走。

    两人到了折彦冲病居之外,折彦冲却已不在这里,折雅琪道:“四叔,七叔。母后带父皇到花园看日落去了,你们跟我来。”

    引了两人来到御花园中,远远的便望见二男一女两个极为熟悉的背影,杨开远站在一旁,折彦冲和完颜虎坐在湖边,妻子正在给丈夫梳头。欧阳适和折雅琪都停住了脚步,杨应麒也不敢上前,一直等到完颜虎帮折彦冲梳好了头,杨应麒才走过去,看看折彦冲,只见他眼帘下垂,见到自己时眼皮上抬,眼光完全是伤病之前的冷静,他脑中冒出四个字来:“回光返照!”心脏又如同被针扎了一下,抽噎了两声,叫道:“大哥。”

    折彦冲抬了抬手,杨应麒赶紧也伸出手来他握住,折彦冲脸上的伤已经恶化得十分严重,每说一句话都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所以说话的声音极小而言语尽量短,问杨应麒:“橘儿怎么样了?”

    “还好,”杨应麒违心地安慰道:“医生说了,会没事的。”

    折彦冲喉咙里呃了一声,看看粼粼湖水映射入眼的夕色,说道:“当我们,还在死谷时,何曾想过,有叱诧天下……的风光?当我们,跃马大漠,草原时,又,何曾想过,会有今日……”说着笑了笑,也不顾扯动了伤口。

    杨应麒道:“但如果能再来一次,我宁可当初不是这样的选择!本来,我们的成就、我们的生活都可以比今日更加完满!”

    “哦?”折彦冲目示垂询之意。

    “有好几次,我们本可以不那样选择的!”杨应麒道:“如果我把眼线布置得更严密一些,早一步知道宗弼会攻到大名府,让二哥有所准备,那二哥也许就不会死。如果我不是疏忽了对允武的照看,六哥也许就不会那么早起事,那我也许就能将那场不必要的内战化解于无形,那样五哥、六哥兴许就都能保全。如果允武还在,五哥、六哥都安好,那么大家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不理解我,也许小延福园的事情就不会发生,那么橘儿也许就能没事……”

    “你想太多了。”折彦冲道:“如果说……如果说老六……太过迷信,自己的武力,那你,就是太过迷信,自己的权谋,和智慧了。这些事情,不是当局者,能控制的。”

    杨应麒呆了呆,放开了折彦冲的手,对着湖光夕色叫道:“如果我们也都不能控制,那天底下还有谁能控制……谁!”他背对折彦冲望着落日的时候,折彦冲却在看着他,那眼光仿佛是一个兄长在看着一个还没长大、还没参透这个世界真相弟弟。

    兄弟两人就这样,一个望着另一个,另一个望着挽不回来的夕阳,不知过了多久,折雅琪叫道:“七叔!七叔!你看看父皇!”

    杨应麒才赶紧回头,只见折彦冲的眼帘正在下垂——那不是有意的下垂而是一种失去力量之后的松弛,他冲了回来,握紧了折彦冲的手叫道:“大哥!大哥!”

    折彦冲勉强睁了睁眼,嘴角带着最后一丝笑容道:“我先回去了,你继续……”他似乎说完了这句话,但最后几个字却没人听得清楚,而他却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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