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丹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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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部分阅读
    炼丹郎

    作者:李葳

    看著战火四起的京城,绯内心嗜血的渴望还是无法得到满足,这是她痛恨的天下、她玩弄于掌上的天下、她想毁灭的天下!她想要更多的鲜血,来悼念自己悲惨的命运!可是,横亘在她面前的,那名揭竿而起的男人……金弥天,却不让她这么做。为什么这男人竟不受自己的摆布?他有何本事能一次次逃过自己设下的陷阱?金弥天无意中发现一个天大的秘密,身边所仰仗的爱将,似与妖姬有关连,这秘密会为他带来避不掉的杀身之祸,抑或是一场生死与共、缠绵悱恻的爱恋?

    楔子

    新盘王朝兴起于东方,占有着天不最辽阔的土地,物资丰饶、山河巍峨、人文苍萃。

    历经百年的君王交替,由史上记录的开朝明君为首,到延续着明君千秋志业、继而发扬光大的圣主为止,其间不无表现乎平的庸君。但统治着新盘王朝的褒歆一族,维持过百年天下太平的功迹,明确地被记载于史书上。

    可惜再光辉的记录,只需一位暴君的诞生,便可将它毁于一旦。

    妖姬绯,便是一名在这项记录上标刻句点的女子。

    她风情万种的笑靥迷醉了君主的神智,她巧掩毒心的舌粲莲花搅乱了君主的判断,她欲擒故纵的翻云覆雨手颠乱了君主的良心善志,令明君遗忘子民的期待、上天赐与的重责大任。他变成眼中只有她的愚君、蠢王、暴主。

    诉不尽的悲剧因她而抹红川岳。

    震天价响的刀戈互错、万千兵马奔腾,为的竟是一场以自相残杀为脚本、这叫人情何以堪?这叫人何能接受?

    于是乎,历代的史学家为求个“道理”、为求个“合乎逻辑”、力求的就是区区一个除了狂人诞生外的“解释”,他们日以夜继地研究着:倘若新盘王朝末代君主不是得了失心疯,那么便是他所爱上的是名嗜血而疯狂的女了,才会无缘无故弄得天下苍生齐受难、哀鸿遍野、民不聊生,将大好锦绣河山变为活生生的人间炼狱。

    那么,一名疯女子又怎能有此缜密的布局,漫长的策划与狠毒的实践手段呢?她是怎么炼出遗害百年后代子孙的幻妖丹毒?她怎能、怎么、怎样做得如此天衣无缝?她打一开始进入帝宫,就怀着要毁灭新盘王朝的野心吗?

    成千上万的疑问接踵而至,终究,史学家们研究不出个合理的解释。

    他们无法理解绯姬的所作所为,毕竟天下毁灭谁能得好处?

    享尽荣华、君王宠爱于一身的小小女子,怎会生出那般歹毒心肠?她究竟能透过血腥得到什么好处?既非权、不谋位、亦不贪婪于情爱的她,到底是名怎么样的女子?

    这个谜题,只怕是千千万万的史学家想破脑袋也解不开的。毕竟,尘封于她内心最深处的铸就妖姬一生的回忆,已随风飘化在历史的洪流中。

    她,单名绯的弱女子并不是天生的恶妇。

    或许在史学家的眼中,她是遗害千年、狐媚祸主的亡国妾,一代毒女。

    然而,没有人是天生恶毒、天生嗜血的,至少在她尚未知道有关自己身世的秘密之前,她也不过是一介平凡无忧的小村女。

    那时候虽然没没无闻,过着与锦衣华服、盛宴豪席无缘的日子,却也不觉有何不满,有何不足。

    她所有的家当不过是一套粗布衣裳;她所有能获得的爱不过是来自一条她养大的土狗。至于权力与地位,对她来说更是听都没听过的字眼,她连决定晚餐的莱色、要捡多少柴火、要往东或往西走的权力都没有。

    和身为新盘王朝的君主爱妾相较,那时候的她是一无所有,可是一无所有也有一无所有的快乐。

    谁拥有了帝王的宠幸,在部分人眼中是求之不得的天赐好运,更别说是能独占帝王的爱了。这对多数人而言是想都不敢想的奢侈梦想,可她不但弄到手了,而且并不费什么功夫。

    新盘王褒歆爵给她的爱之深、之切、之广,已经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他不仅对她言听计从、让她予取予求,甚至为了她不惜葬送江山。

    绯却未曾因此而感动。

    她不是不懂褒歆爵为她所做的付出与努力,她不是没有看到朝庭上下对她大肆抨击之际,是他为她挡去羞辱、除去威胁,她不是一个没有心肠,没有良心的冷血女,她只是没有办法去爱上“人”这种残酷的动物!她没有办法相信“人”这种动物的所作所为与一言一行,会是永恒不变,会是她地久天长的。

    虽然她身为“人”,但她却打从心底憎恨着“人”。

    举凡种种横行于天下的恶行,哪样不是与人相关?她宁愿天下人尽灭。这才是天下之福。

    当然,绯知道自己永远不会被世人所原谅,她走上的是一条千古罪人的不归路。她山晓得自己不可能真的杀光天下人,即使毁灭一个王朝,仍会有另一个王朝兴起。但她想要的不过是一点——正义。

    不能被谅解也无所谓。

    不能被天下人接纳也无所谓。

    她本就不想当个人,做“妖”姬正好。

    所以……

    烧毁一切吧!

    让这把在暗夜中燃起的火,烧尽天下皆成烬,烧遍所有尽成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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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妾,你在想些什么?”一手搭上她的肩膀,身后的伟岸男子带着忧心忡忡的神色,凝视着她。

    绯咬着指尖,脑海中正想着另一个男人。

    那人举止看似万般轻浮,实则庄重自持;言语中总是损人,眼瞳中则闪烁着精明。他有什么与众不同?为什么过往自己总能操纵男人的心思,却操纵不了那人的行动?

    金弥天……

    绯在口中咀嚼着这名字的同时,胸口是疼的,闷的,是绞着一团麻花卷似的乱拧着。

    她该是厌恶他的,因为他不让自己顺心如意,处处破坏她的计划。

    那又是为什么,自己每每想起那张玩世不恭不笑脸时,不会像见着别的男人般,肚子里有一股恶心的酸水在翻滚,也不会有一般男人靠近自己时,心里发冷,皮上起疙瘩的反应呢?

    莫非——自己是被他异于常人的言行举止给迷惑了?

    “绯儿,你回句话,孤王很担心你呢!”温柔的话声再次落在耳畔,这回男子的双手环住她的肩膀,似想将她转过身来。

    “别吵,人家正在观赏美景。”

    懒懒地推开那双缠人的手,绯靠在窗栏边。起初的气愤已经消失,在狂怒过后,她冷静地想想,便又觉得即使失去了宝贵的炼丹房,即使再也无法炼制新的幻妖之毒,以手过的存量,也已够她轰轰烈烈的玩这一场。

    “美景?但,孤王以为你很生气?”

    嫣然一笑。“我是生气,但是您瞧那火光熊熊,将天空涂抹成一片赤赤橘光,是否美得令人屏息?”

    男子叹口气。“你不要难过,孤王立刻命人为你打造另一座炼丹房。”

    轻一摇头,绯继续眺望城后方乌烟窜升的模样。“谢谢王上好意,但妾身已经不需要另一座炼丹房了,我对炼丹一事已经厌了。”

    “你是说你不再继续炼仙丹了?”男子有些喜出望外。

    “因为妾身找到了另一件更有趣的事可做。”绯咬着蔻丹小指,状似无邪的小脸上浮现嗜血的微笑。

    男子凝视着她美得过火的侧脸,对她心狠毒辣的表情既是毛骨悚然,又带着死心塌地的迷醉。他早已对她的毒上了瘾,他戒不了她,只得与她共沉沦于地狱的炼火中。

    回过脸,她给了他一抹魅惑的笑。“王上可允许妾身玩一玩这游戏呢?”

    “爱妃,你明知孤王不曾拒绝过你的任何要求。”一顿,男子半带犹豫地续问:“你想玩的是什么游戏呢?”

    绯起身窝到他的怀抱中,仰起如花似玉的小脸,勾起菱唇轻吐莺声说:“我想带兵打仗,玩战争的游戏。”

    “什么?!”男子错愕震惊地摇头。“不、不成!你这要求朕无法准你!”

    “君无戏言,方才您明明就说不会拒绝妾身请求的。”她摇着身头抗议地落在他的胸口。

    认真地扭住她的双手,男子严肃地说:“爱妃,你不晓得战争是什么,不懂得它的残酷。刀剑无情,在战场上敌我相见时,是不会看你的身分、地位与权势的,只要是敌人,下手也不会留情。孤王再怎么疼你、宠你,也不会眼睁睁地送你去那样危险的地方。这事没得商量!”

    “那么,妾身就从这楼上飞身跳下好了。”她无所谓地一笑。

    “绯儿!”

    她眨着无辜的眼,嘟起嘴说:“瞧,这也不许、那也不允的,您还说什么您疼我呢。唉,妾身晓得分寸,您是要妾身傲只囚笼内的黄莺鸟,只负责讨您好欢心,哪儿也不许去、啥事也不许做吧!”

    “孤王不是这意思。”

    ”那您就允了妾身的请求嘛!”她将小脸贴在他的胸口,以一贯的伤感小脸诉说着。“妾身的这点小小心愿,要是不能达成,妾身一定会无聊得疯了、说不准哪天会受不了这枯燥的日子,纵身跃下这囚笼……一了百了。”

    牢牢地扣住她的肩膀,男子心中进行着一场天人交战,最后,他屈服了。

    “好吧,孤王成全你的心愿,但我不许你再说什么要寻短见的话语,以后绝不许再提这样的字眼。”

    “真的?”她仰起光灿灿的小脸。

    “不过你想上战场,也得是在孤王的身畔才行。”他爱怜地抚摸着她如缎的黑发。“朕会亲自保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半根毛发,你放心好了。”

    绯勉强接受这点限制,她想要的已经到手了,能亲上战场,意味着她还有机会与金弥天交锋。这一回,她不会再输给他!

    “多谢王上盛宠。”

    男子抬起她的小脸,在她樱红的唇畔烙下一吻。

    绯没有反抗,任由他的唇在自己的脸颊、颈项上滑走,最后气息粗喘的男人终于按捺不住,大手拦腰一抱,将她抱上金碧辉煌的豪华床榻。

    罗带宽解,丝袍绸衣坠地。

    他的手在她小巧但丰盈的胸乳上爱抚的同时,绯的心却始终是冰冷的。

    在他,这是爱的仪式。

    在她,这就叫做“物物交换”。

    她给他他想要的,好获得她想要的。

    当男子的身叠上了她,当他的唇印上了她的;当他深深地掠夺她的秘径之际,她情愿而心甘,只是脑海中所惦念的是另一桩事、另一个男人。

    绯愉快地蜷起唇角。很快地,她就能与“他”再次相见。

    第一章

    伫立于丘顶上,眺望着京城方向的男子悠悠地叹口气。

    一身黑袍劲装的他,没有颀长挺拔的身高,亦非力拔山河的壮汉,甚至有着会让人误以为仍是青涩少年般的瘦弱身躯,一张面白唇红,犹如稀世美少女般的脸蛋。可是他从未表现出任何与“娘儿们”、“软弱”、“手无缚鸡之力”或“好欺负的”等字眼相关的举止言行。

    此刻,笼罩在细弯柳眉、兼具阴与阳之美的绝色脸庞上的,是一抹怎样也挥不去的愁。

    “终究还是避免不了这一仗吧!”

    况贤看着皇城处处烧起的小烽烟,心境是五味杂陈。

    长久以来的策划,为的可说是这一刻,然而一想到在这之前所牺牲的伙伴们,以及接下来可能将以生命为代偿,换取最终胜利的所有人,里头或许也包含着自己……他就怎么也无法产生抵达终点的喜悦。

    不,实际上,终点还在前方,这儿顶多只能算是终场的开幕序而已。

    目标起始至终向来都很明确,他知道自己是为了消灭妖姬及其一手制造出来的毒药、受毒药控制而成的鬼卒,并推翻对这一切明明都看在眼中,却放任鬼卒为乱天下的君主,所以才会加人金弥天的阵营。

    期盼能一举解放天下、平定乱象的心意,到现在依然未变,只是亲眼目睹着无辜百姓受苦受难,被牵连到波波战火中,仍叫他痛心不已。

    哪怕不断地告诉自己,这是必经之路、必付的代价,他还是难免要疑问: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吗?没有更快速又不必流血杀戮就能达成目的法子吗?

    有。

    如果当时金弥天暗杀了妖姬,那么……

    啧地弹了弹舌头,况贤觉察到自己正朝着卑鄙的方向在思考。

    已经结束的事,再思考也没有用。当初有机会下手,但金弥天没有杀了妖姬是事实,他必须尊重金弥天的想法,杀害一名软弱无力的女子亦是有违道德没错。责难金弥天改变不了事实,也无助于现况。

    回想起来,如果金弥天不是这样的主子,自己也不会选择效力于他吧!

    想起自己与金弥天初次见面的那一幕,况贤至今还记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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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满十八岁的况贤,家乡受鬼卒之乱所害,身为一乡之长的父亲在和鬼卒作战中失去性命,过没两个月,母亲也在哀恸过度下追随父亲的脚步离去。成为天涯零丁孤单身的况贤,于是乎以消灭鬼卒为终生志业,弃笔从戎。

    嘴上讲得好听,但出身穷酸书香门第的他,别说是杀鬼卒了,就连杀一只鸡都不会。手上没拿过比毛笔更重的东西,所以纵使一心想从军,也不会有不知该报效何方,也不知该从哪儿进行复仇大业的他,辗转听到有关金弥天的传言。大家都说金弥天治下的金华城是当今乱世中,少数繁华依昔、百姓生活安定的地方,且弥天大人对于防堵鬼卒危害不遗余力,已有不少有志之士聚集于城内等等。

    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况贤决定去金华城瞧瞧。

    见到金华城的第——印象,是如同传闻般繁华安定的大城。

    街上熙来攘往的人潮,仿佛不知城墙外已经逐渐被四散狂增的鬼卒们给破坏,依旧过着平凡,和平的日子。

    所以况贤也暗自在心中,勾勒出一副拥有庄严相貌,威风凛凛的城主模样,认定了“金弥天”该是位上了年纪,拥有沉稳风范,值得敬重的爷儿。

    轻易地打听到城主大爷的府邸,决定要上门毛遂自荐的况贤,却发现府邸外头没什么守卫,敲了半天的门没人应睬,而且他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这城内的治安再怎么好,堂堂城主的府邸也不该这般没有规矩吧?况贤吃惊之下,不免怀疑自己是否投错门,上错地方了。

    就在他犹豫着该不该擅闯府邸之际,他视线内出现了一名头戴斗笠,蹲在院内角落弯腰除草,应该是园丁的大叔。

    “请问,这儿是金大人府邸吗?”

    那人懒洋洋地抬起头,长相比况贤以为的“大叔”要来得年轻多了。约莫二三十岁出头,白细的脸皮不像园丁,倒像是哪家的富少。长长的丹凤眼黑白分明,眉宇俊秀,下鄂干干净净,连根胡须也没有。

    况贤边打量边心想:就连园丁都生得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这儿肯定不是自己要找的地方。

    “你不识字吗?”

    未料对方开口就是句没礼貌又讨打的话。

    况贤胀红了脸。“我能读能写!”

    “那门外悬挂的匾额上不是明摆着金府二字,你没看到吗?”

    难道这城内姓金的人家,就一定是金弥天大人的府邸吗?

    懒得和陌生人吵嘴的况贤,忿忿地说:“如果这儿是金大人的的府第,为何府内府外都没有人在看守呢?这儿的戒备未免也太随便了些!”

    “你是外地人吧?”

    “是又如何?”

    男人拍拍手上的泥沙,挺身站起,足足比况贤高了两个头。“城内谁都知道金府大门是随时敞开的,这是贤能的大人为了做到‘有求必应’这四字,希望大家伙儿有什么问题,就直接上门来告诉他。因此金府没有守卫,也不需要应门的人。”

    “万一有人窜进府内意图对金大人不利呢?”况贤蹙起眉,觉得这位金大人若不是太过自信,便是太过天真。目前的局势,哪能预料敌人会由何处,何时冒出来?

    “不利?为什么有人要对大人不利?”丹风眼无辜地眨了眨。

    同一位园丁讲道理也无用,一等自己面见大人,头件事便要刚强守卫的重要性。如果他真是位亲民爱民的好城主,那对天下百姓来说需

    要好好保护的存在。

    “那么只要我进去,就能见到金大人了吗?”

    丹风眼在他身上绕了一圈,接着促狭一笑说:“你现在来的话,得做第二十了。”

    “二十?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见金大人一面,得先挂上号儿牌?

    男人摸着下巴,抬高眉头说:“我记得没错的话,上个月才娶的那位姨太太是十九姨太,你现在来,刚好是二十姨。不错不错,凑到了个整数,好记得很了。”

    况贤恍然大悟,对方从头到尾都将他当成姑娘儿。

    金弥天大人的妻妾人数之多,他也在传闻当中听说过。据说迷恋女色是金弥天唯一的缺憾,众多的姨太太几乎要媲美帝王的后宫。

    对他人的艳闻没兴趣,也知道世界上有部分男子,以搜集美女当成彰显自己地位的方法。只要不是强娶民女、或以金银买下,况贤认为那也是人家的私事,没必要过问。

    但……居然因此而当他是送上门想求亲的姑娘家?难道这种事经常发生在金大人府邸吗?

    总之误会还是先澄清的好。

    况贤伸伸小指,示意那颇没礼貌的家伙“靠过来”。男人好奇地凑近他,况贤微笑着扫住他的手腕,往自、己的胯下一摸。

    男人惊愕地睁睁眼,由两人交叠的手上看回况贤的脸。“带把儿的?”

    “很遗憾,我不是能做人家姨太太的身。”放开他的手,况贤眯起一眼说:

    “下次也别再让我听到,任何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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