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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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妄言第十五卷

    钝翁曰:

    放下屠刀,立地便可成佛。人能改过迁善,孰不可为圣贤?况宦萼之恶,不过一p呆公子气习未除,心暴戾。贾文物不过欺世盗名,童自大不过鄙吝刻啬。虽皆为造物所忌,然其罪未至于杀人人,天良尚未泯灭。一朝悔悟,便能出人头地,非异事也。所可异者,邬合以篾为生者也。自他三人改过后,而邬合谀亦减于往昔,为可异。然亦无足异也。如裴矩为隋家之佞臣,而后为唐室之良臣,顾其主为何如耳。

    富氏蓄怒一段,写得层层次次,自一二分而积至十分,真是生花之舌,令人绝倒。

    写贾文物之病,因要引出鲍信之、含香。引出鲍信之、含香,又好引出道士。引出道士,贾文物方得受y以f富氏。f了富氏,然后将金银珠玉一齐合拢来。不然,贾文物怕到何时是了?这四婢年俱二十以外,终留为老婢乎?抑遣而去之乎?且不因此,含香不能使出。含香不出,后来何以亲密?委委曲曲,算到贾文物一病,真入神妙之想。

    峨嵋山人去得g净。此处写他者,为传y与贾文物耳。y已传了,倘又遇着,刺刺不休,便成赘文。

    道士云游天下,早结第一回内,彼云要往四处云游。不如此写,要说他这些年在何处修行,再讲他如何静养,如何学道,便是呆笔。

    写裘氏同众妾叫仆f们说白话,长舌f讲笑话,见得一伙f人相聚,无聊之极。思牛亲哥之创造,二婢之抢夺,裘氏取来入己,又转赠j姐医病,总是写诸f之滥不堪,皆不过好此而已。

    写裘氏、和尚之死,道士遁迹他往,总是要结众人。不然,将纸笔只管拖长了。

    姚予民之遣嫁众婢妾,不是单说他的好处,也是随手收拾众人。不然,作何结局?s1();

    道士重访到听、黑姑子,虽有物是人非之感,总是始终照应,一笔不肯漏处。

    贾文物归家时,随笔带出富新一段。后来再说他的事,见得先曾有此人,不是临时强扭来凑合。

    写和尚、道士宣手姚宅,虽说僧道之坏,却是旁笔,巧极。力写众f人不堪处,正是写姚泽民父子不堪处,更是写姚广孝之不堪处也。

    第一卷开首所出三人,到此回内,到听已死,道士一去不复再见,只一黑姑子矣。

    姑妄言卷十五

    第十五回  恶少改非          仙方疗妒

    附:    万缘和尚仗雄y力竭取救兵  峨嵋道人逞异术兴足多nv

    话说宦萼自那日在钱贵家正然作恶,得了他父亲的密信,一惊,跑了出门,在途中就同他众人作别。独自归家,忙叫家人把大门关上。心中惶惧之极,茶也不吃,饭也不吃,在家中走来走去。因想道:我向来只说魏上公是长远在的,我故倚势横行。到处指名唬吓,说魏上公是我的家祖,谁知有今日这番事?但人恼我的多,倘一时有人混说是他的孙子,这却怎处?想到此处,坐卧不安。侯氏见他如此,疑他有甚么外遇。再三诘问,他悄悄将始末告知。侯氏也吃了一惊,吩咐家人不许在外面胡走生事。

    到次日,忽见那多嗣来说道:“小的才在门首看见迎新举人,昨日钱家那小秀才也在内中。” 宦萼听了,又吃了一惊,道:“昨日在家好好的吃酒赏花罢了,又访甚么钱贵,争锋打闹,弄出这番事来。他这一中了举,若怀恨在心,他是同乡同里的人,我家的事都是知道的。若对了他座师房师同年混说起我的底来,如之奈何?”越想越急,因叫家人悄悄的将贾、童、邬三人请了来商议。

    不多时,都到了。坐下,童自大道:“昨日一团高兴去访他,不留我们这样有钱的老爷,倒留那个穷酸。正打得兴头,我才燥脾。哥为何跑了回来?”宦萼道:“还说呢,如今打出事来了。你们可知道昨日那小学生竟中了,我家人看见今日在门口迎过去。”因向贾文物道:“三弟没有昨日那把柄还罢了,你我都是八千nv鬼的那把刀。他一时记恨,混说起来,怎处?”贾文物道:“君子不为己甚,兄昨亦过甚矣。我两人有终身之忧,尚何言乎?即三弟亦不能辞其责也。昨日浸润之谮,肤受之□,皆三弟为之,彼岂不在心乎?且三弟足之蹈之,手之舞之而骂焉。我看他其人之品清矣,必小有才。倘明岁会场中言必有中,后生亦可畏也。”童自大听了,j乎掉下眼泪来,说道:“我虽是个财主老爷,终日缩头在家,守着j个钱,连树叶儿掉下来还怕打破了头,从不敢得罪人的。昨日仗大哥的威势,故骂他j句,学样儿。谁知就弄出事来,原来人是欺不得的。我想来,我比不得二位哥的势。要我去替他叩头赔个礼,或者他也罢了。不然,他后来果有造化,做起官来,怀恨在心,茄子拣软的掐,我这个家俬就有些保不住了。”贾文物道:“三弟之言,不太卑乎?当从容议之可耳。”宦萼道:“我倒想了一个道理,叫老邬去访一访他,姓甚名何,在何处居住,我们且听着。他若有话讲,我们再做道理对付。他若总不计较,也还是个好人,虽然穷些,我们相与他,也还不错。再烦人去对他说,我们向日不认得,得罪了他,如今要给他赔礼,同他做朋友,他自然也肯。”童自大道:“哥好算计,他若是这样好人,我还要送他一分短八厘的一分厚礼。”贾文物道:“善哉言乎。但使乎使乎之任,孰能当之?”宦萼道:“昨日老邬在那里劝闹的,改日若去,除非是他。”邬合道:“这事晚生当效劳。”他大家因有心事,也无有兴头吃,各自散去。

    次日,邬合来对宦萼道:“晚生去访了来了,此人姓钟名情,中在第六名上。他房师座师见他青年饱学,甚是得意。他家在凤凰台住。”宦萼道:“看他不出,年小小的,倒中得高呢。你可再去暗暗打听那话。”邬合去了。过了些日子,又来说道:“晚生日日打听,并无话说,倒打听了一件新闻。这钟举人他叔叔送了他一处大房子,已搬了过去,竟将钱贵娶去做q子了。”宦萼听了,又惊又喜。喜的是不见他有甚话说,庶可放心。惊的是说他一个新举人,如何娶个瞎j为q。更恐钱贵怀恨,挑唆钟生同他为难。说道:“这些话你打听得实确么?”邬合道:“晚生有一个相识,新投在他家当长班,都讨的他口里实话。”宦萼这才信了。又过了j日,总无动静。宦萼约了贾、童、邬来,说道:“那人毫无话说,我们前日之议该行了。”贾、童亦无异辞。因对邬合道:“我备一分厚礼,烦你明日去对他说,要把我们的意思说得妙方好。”邬合道:“晚生虽愚钝,决不敢负三位老爷之命。”宦萼连日来见事情稍冷,心中又放下了些,就留他们小饮了一回方散。

    宦萼到了房中打点礼物,侯氏道:“你拿礼送谁?”宦萼不敢说为争锋打闹赔礼的话,只答道:“我有个姓钟的朋友,新中了举人,打点贺礼送他。”侯氏道:“我从不曾听见你有个姓钟的朋友到我们家来。”宦萼道:“这人曾在贾家会过,才得二十来岁,生得标致非常。满肚才学,只关门在家读书,容易不肯出门,所以不曾到过我家。”侯氏道:“是怎么样个人,就生得这等标致?j时他来,等我张他一张。”又道:“这样男子,不知谁家有福的nv儿嫁他。”宦萼失口道:“就是前次所说要接来唱与你听的那个瞎j,他娶了去了。”侯氏惊问道:“这瞎j姓甚么?怎有这样造化?他一个新举人,又怎肯娶他?你必定知道。”宦萼不留神,将要说出钱贵,猛想起前番扇子的话。忙改口道:“倒不知他的姓,只听得他与钟举人是相知的,所以一中了就娶了他去。”侯氏暗想道:这钟举人如此美貌,又这样多情,我一个千金小姐,反不如这瞎j命好。若嫁了这样丈夫,也不枉为人一世。长吁了一口气,道:“这钟举人真是好人,他与这瞎j不过是露水夫q,就这样的恩情不舍。我同你夫q多年,你全是假意待我。”宦萼道:“我是千真万真,可敢搀一毫假。”侯氏道:“你若有恩ai真心到我,如何时常躲懒。自从我好意把丫头与你,我见你凡做事时,倒留一半心在他身上。”宦萼见他说到此处,针着了心病,忙答道:“我那里有这个心?这是你猜疑的。你要我不躲懒,凡事肯依我么?”侯氏道:“我便依你,看你怎样不懒?”宦萼见左右没人,忙掩上房门,笑嘻嘻上前抱住,亲了个嘴,就替他脱k。侯氏先听说钟生标致多情,往他身上想,动火已久,任他脱去。也不上c,就在椅子上架起两条腿来,做了一出懒汉推车。他二人从不曾白昼j锋,这是初次,觉得比被窝中十分亲切,s兴大发,一场狠弄。那侯氏中如狗糨糊一般声音,极力chou提,方才兴过。牝中水流得地板上s了好大一堆,拭抹穿衣,不在言表。

    却说钟生在家读书,还是做秀才光景,总不出门。一日,忽见钟用来说道:“外面有个姓邬的来拜相公。”将名帖递上,钟生看时,上写着晚生邬合拜。钟生想道:“我相识中并没个姓邬的。他来拜我何事?”因道:“你回他罢。”钟用道:“小的回他的,说家主闭户读书,概不会客。他说定要求一面会,还有要紧话说,我才来禀。”钟生道:“既如此,请他进来。”那钟用去了,钟生也就迎了出来。只见邬合已走进门内,后面两个人掇着两个大篾丝缎盒。钟生拱让进厅,邬合曲腰足恭,其态甚谦。他一到厅上,便深深一揖,道:“晚生惊动老先生,得罪得罪。”钟生让他坐下,说道:“小弟寤寐平生,未曾相识,何敢承邬兄过谦乃尔。”邬合打一恭,道:“晚生那日同宦公子在老夫人府上曾识荆的。”钟生细把他一看,方记起那日在钱家,在中间劝闹是他。因向他举手道:“向日承兄解纷,小弟与拙荆不致十分狼狈,深感深感。但今日承兄赐顾,有何见教?”邬合又深深一恭,道:“不敢。晚生向来在宦府走动,不意那一日宦公子开罪于老先生。同他在那里的二位,一位是贾进士先生讳文物的,一位是童援纳先生讳自大的,皆因不识老先生,故尔冒犯。后来知道了,甚是不安。今他三位要来荆请,不敢造次唐突。特命晚生先来奉闻,兼备了些微薄礼,稍致一芹之敬,望老先生莞纳。”遂在一个家人手中取礼单来递过。钟生也不来接,说道:“尊帖请收回。那日之事,小弟之过居多,与他三位何涉?小弟全不介意,承他不苛刻追求,就荷ai多矣,何敢当荆请二字?小弟与他诸公虽住一城,所谓风马牛不相及,怎敢当此隆礼?至于说要来赐顾,一来小弟要闭户读书,从来不会一客;二来小弟虽然侥幸,还是一个贫士,怎敢与他诸公j往?烦邬兄婉复。”邬合道:“宦公子三位因慕老先生大名,故要敬来奉拜,老先生何拒绝太甚?”钟生道:“邬兄言重,弟何人斯,安敢拒绝于人?特不敢当耳。就来赐顾,小弟也不敢会。倒是客日小弟无事,先去奉拜则可。望邬兄转致他诸公,说厚情心领。”邬合见他苦苦推辞,只得别了回去。钟生送他出门之后,回到内中,笑对钱贵道;“适才宦公子托了一个姓邬的会我,就是当日在你家劝闹的那个人,说向来不知得罪,今要来赔礼。又送我一份厚礼,我苦苦辞去了,可谓前倨而后彬矣。”钱贵道:“此等小人,君不可拒绝太甚,恐狂奴旧态复萌,又生枝叶。”钟生道:“他既知如此修饰,大约非昔日咆哮举动矣。”钱贵道:“他也是恐君不能去怀,故来结j耳。”钟生道:“此虽容或有之,也是他一番美意,不可灭他美情。”说罢,往前边去了。

    且说邬合回到宦家,他三人正在等回信。一见他来,便问道:“所说何如了?”邬合道:“晚生将三位老爷的意思细述了一道,他再三逊谢。说向日是他得罪了众老爷的,与众位何g,决不敢当此厚礼,也万不敢当众位老爷去拜。他要读书,就去也不敢会。倒是他闲了先来奉拜则可,不敢劳先施。”宦萼道:“他的样子像还不能忘情么?”邬合道:“据晚生看起来,他真个绝顶的好人,谦和至极,说的话都是真心真意。连待晚生的那一种礼貌也谦虚得了不得,一毫狂妄的气儿也没有。”宦萼沉y了一会,对众人道:“世上有如此好人,人辱了他,他还说是他得罪了人。我每常凌r了人,还说是人触犯了我。这样比并起来,岂不自愧?我想时势也有尽了的日子,何不做个好人,只管作恶何益?况如今魏上公已完,泰山已倒,我家的势渐渐差了些。况且人生可有长生不老的?我家父百年之后,这些豪势岂不冰消瓦解。我只顾目前作恶,倘后来遇了我这样有钱有势,比我还恶的恶人,得罪了他,就未必肯像钟举人这样包容了,那时岂不弄出天大的是非。我从今后决不做宦恶了。”因吩咐众家人道:“你们自今以后再不许生事,都要改过迁善。若再以当日倚我的宦势与外人作恶,我就要在家与你们作恶了,可阖家传谕。”众家人领命应诺。

    童自大接着说道:“哥这想头主意是极。我想我家有百十万银子,见人送我一个钱,我就喜欢出p来,恨不得连人的手都接着。我要用一个钱,比chou一条筋还疼,就像杀我的命一般。如今老钟一个穷举人,见送这样厚礼,是落得收的。要叫我,就像冷手抓着热馒头,死也不放了。他还不肯受,可见银子钱也有该要也有不该要的。况且人不能活一百岁,一死了,一文也拿不去,仍旧撂下。我何苦这样刻薄臭吝,被人指指戳戳,臭呀臭的笑骂。且是天道最忌满盈,我的财也算多了,再不学好,倘被那红胡子姓火的老爹请我去摇起会来,岂不弄个gg净净?我如今也看破些罢,此后也不铜臭了。至今我的老爷是个纸老虎,原是个假的,只好吓小孩子同乡下人。二位哥使势还有一说,我怎么仗别人的势,狐假虎威,钻在人腰里y起来,帮扶作恶。倘撞着吃生米的,与我做起对来,只怕这家俬命就有些不稳。我从今后也不自大了,只随高逐低,缩头藏头,安分守己,在家受用罢。”贾文物也叹了一口气,道:“我想我不过是仗着孔方兄之厚,借着富泰山之力,夤缘了一个举人进士,就以为遍江南独我尊。便不曾回想天下之举人进士,车载斗量,而且真才实料的亦自不少。不知有多少科甲大老先生都谦谦自逊,我假文的是甚么?从今再不假文欺物了。如钟举人一个真才子,尚在家闭户读书,我一个假进士狂到那里?今后也去学做些正经事吧。”因对宦、童二位说道:“我们彼此大家做些好事。圣人云:既往不究。又云:过则勿惮改。当痛悔前非,留个好名,有何不妙。况我三人皆无子嗣,积些善行,倘然得个儿子嗣续,不斩祖宗,保得血食,也可免不孝之罪。何苦胡做非为,与人唾骂,与自已有何益处,空为人做千秋笑话。”宦萼、童自大道:“此言甚是有理。”

    三人遂焚香设誓,自今悔过自新,若再蹈前非,人神共殛。此后三人竟大变起来,宦萼一丝也不倚宦作恶了,童自大也不刻薄铜臭了,贾文物也不假借一毫之文以欺人物了。合城贤愚见他三个绝顶的坏人忽然自己都改变了,皆轰传以为异事。人虽有恨他们的,见他如此改过,前憾也都释然,故他三人得无后患。

    单说贾文物别了回家,深悔往非,坐在轿中不住叹息。到了家,进房中来,见富氏同他的一个族间侄儿正在好好的说话。一见了贾文物,忽然就把脸放了下来。你道富氏的侄儿到家来何事?他姓富名新,他父亲虽是个饱学老儒,却是一个学霸,各样便宜的事他无不会占。奈时运淹蹇,被这一领青衿困了他一生,到老还是个穷的措大。他系富户部远房侄儿,这富新才十三岁,生得面容娇媚,宛如一个美nv。极聪慧,得他父亲的家传,读了满腹时文。不幸昨日他父亲病故,家无一文。他母亲是个没脚蟹,无门可告,真是苦恼。古语两句道得好,叫做:

    上山探虎易,开口告人难。

    他见丈夫的尸骸暴露,无棺可殓,千思百想,想起富氏来。他们虽系一家,向因贫富不敌,不大上门。今没奈何了,只得叫富新到姑娘家报丧告助。富氏虽泼悍,只待贾文物同家人严厉,他在外人倒还有点慈心。听说哥哥没了,没有棺材,觉不忍,忙取了三十两银子付与富新,道:“你回去对母亲说,将你父亲的大事赶着料理要紧,随后我再送些柴米来与你。”富新千恩万谢去了,贾文物坐着,尚叹声不已。

    富氏丧着脸问道:“你往那里撞尸游魂去了一会,回来望着我叹气,做甚么事?想是见我给侄儿银子,花了家俬么?”贾文物忙道:“我岂敢为此。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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