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已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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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者已逝第4部分阅读
    座伟大的医院让我摆弄——这里面可做的事情很多。还因为,我的主人,我已经爱上了你。你今天不能走近办公室,听见了吗?一步也不行,不然的话你就另找个傻瓜吧。”

    “可我预约了面谈,斯托米……”

    “那又怎么样?一个王朝就会垮台吗?你会少挣一亿吗?让你的面谈见鬼去吧。”

    “亲爱的。”卡拉乞求道。她的手放在丈夫的胳膊上,眼睛异常明亮。

    “你也站在那边吗,卡拉?”伟大的人叹息一声,转脸面对镜子审视自己。他把舌头伸出来,“啊——啊,看上去颜色……”

    “根本不是舌头的问题,是你的肌肉紧张度和脉管系统。是你留下,还是我走?”

    “好吧,好吧,博士。”大王宽容地说,“你下的医嘱是什么?”

    “我己经说过了。除了工作想干什么都行,放风筝,喝个烂醉,和你的妻子做爱。随你喜欢。”

    所以,当天下午,在神经高度紧张地磨了半天嘴皮子,不停地在高温下东跑西颠之后,奎因父子撞上了难得一见的一幕。当他们经过住处的体育馆时听到里面有人使劲地叫喊,往里一看,正赶上皇家运动会。靠近室内游泳池有一个标准拳击台,围绳内,一岛之主正和马克斯一号摔跤。两人都穿着用带子系紧的高腰靴子和紧身衣;两人的上半身都赤裸着。马克斯一号一身厚毛;大王的身上像孩子一样光滑。在另外那个人的衬托下,他看上去要苗条一些。

    奎因父子进门时,本迪戈正用一个后空翻动作挣脱对手凶狠的反扭手臂擒法,紧接着他用一个双肩下握颈,令马克斯一号的身体旋转了一百八十度。马克斯一号的粗胳膊抬起来,手握成拳,拼尽全力顶住向下的压力。但大王已面露得意之色,将优势牢牢地把握住。这时,马克斯一号终于瘫软下来,他开始使劲摆手。

    “投降了,马克西姆斯?”

    “是的,是的。”

    放声一笑,大王更加了一把力。马克斯一号的脸扭歪了,鼓起的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掉下来。然后,多少带着点儿轻蔑,大王松开手,起身走开。那多毛的庞大身躯烂泥一般瘫在垫子上,一动不再动了。过了一会儿,马克斯一号连滚带爬地来到绳圈一角,颓然坐下,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开始舔他的伤口,一个劲地揉着自己的脖颈。

    大王在越过绳圈下拳台时看到了他们,喜形于色地挥了挥手。

    “你摔跤吗,奎因?”

    “看了刚才的一幕之后,我得说‘不’,谢谢!”

    大王开怀大笑:“卡拉,咱们到处逛的客人来了。”

    卡拉抬头。她穿着法式游泳衣,戴着护目镜,躺在池边的一个太阳灯下。她很快坐了起来。

    “你们终于来了。我叫人四处找你们,想让你们也来玩一玩。你们藏到哪里去了?”

    “好多地方,本迪戈夫人。这是很紧张的一天。”

    本迪戈大王面带微笑,俯视着他们。埃勒里心里冒出一个念头,不知这么一位目空一切的权贵在向妻子求欢时是怎样一种腔调。

    马克斯一号现在也站起来了,样子傻傻的。

    泳池里有朱达·本迪戈,但没有埃布尔的影子。

    朱达苍白削瘦的身体上穿着一条绿色的游泳裤,像一块撕碎的睡莲浮叶在水面上漂动。池边放着一瓶塞贡扎克和一只高脚杯。当埃勒里看定他时,朱达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混浊的、布满血丝的眼睛,但它们一眨也不眨。令埃勒里惊愕的是,其中一只眼睛闭了一下又睁开,这是一个明确无误的示意,然后,两只眼睛都闭上了,轻轻划水,朱达懒洋洋地向酒瓶和酒杯靠拢。

    卡拉又说话了:“你们何不也下去凉快一下?往那边走不远就是更衣室,我们有专为客人准备的房间,里面该有的都有。”

    “我不会在一位美丽的女人面前亮出我的骨瘦如柴,即便是在我这个年纪,”警官说,“就算热死也不干,你们就别管我了,”他对刚刚推过一个移动式吧台的侍从说,“但我的儿子在这里,他是那种对自己的体格很感自豪的人……”

    “那是这以前。”埃勒里说着,瞥了一眼大王。

    大个子男人又笑了:“你是比我轻些,但达赖厄斯——我办公室的接待员——告诉我说你很厉害。你打拳吗,奎因?”

    “这个嘛……是的。”

    “别让凯恩把你诱到拳台上去,奎因先生。”卡拉说,“陈列室里有一张照片不知你们注意到没有,画面是我丈夫站在倒在他面前的冠军跟前。”

    “冠军?”警官问,“什么冠军?”

    “世界重量级拳击比赛的冠军,”本迪戈大王咯咯地笑着,“那是很早以前了——当时我还不到20岁。他作巡回旅行到我们那里,在各种各样的场合大出风头,在当地的我的一些朋友怂恿我上拳台和他过几手。20秒钟不到,我幸运地打出一记右手钩拳,他趴下,我的一位在报馆工作的朋友按下快门,把那一刻留在了底片上,他拍完了就跑,可我还是把它要了回来!那张照片是令我最自豪的收藏之一。喂,马克西莫!你感觉怎么样了,这会儿?”

    “咱们再摔,”马克斯不服气地说,“这次我非把你的胳膊撅断。来吧!”

    “不,我现在想炫耀一下自己。咱们戴上拳套吧,马克斯一号。我打算把你的脑袋敲掉。”

    “噢,这可真是最可爱的一天。”卡拉叹息道,“来吧,马克斯一号,敲掉他的。我很想看到你的脑袋被人敲掉是什么样,亲爱的……”

    “你们听听这位女士嘴多巧。”本迪戈大王咧咧嘴,“把我的拳套拿过来。”

    绳圈柱上挂着两副拳套,都是八盎司重的。其中一副是普通常见的颜色,另一副是象征帝王权位的紫红色。马克斯一号不服气地扔给他的主人的就是紫红色的那一副。

    埃勒里注意到体育馆的一面墙上还挂着好多副拳套,但没有一副是紫红色的。埃勒里觉得很不舒服。

    事情发生在大王正在戴左手拳套的时候,他的大手刚插进去一半,他脸色一沉,又马手拔了出来。然后再伸进手指在拳套里面掏什么东西。

    掏出来的是揉成一团的纸。

    正是那种奶油色的上等好纸。

    本迪戈将其展开。他恼怒地吼叫一声,像是中了什么人的魔咒一样,身体晃悠了一下。就在他站立不稳时,一脚踩在泳池边低于地面的台阶上,随着一声可笑的惊呼,他四脚朝天跌进水里,飞溅起来的水花打湿了奎因父子的面颊。

    卡拉没有看到他从拳套中掏出那团纸,惊恐地喊叫起来,随后,再看到他的夫君手忙脚乱地在水里瞎扑腾时,她又笑出了声。

    “喂,凯恩,我没办法控制自己!这实在太可笑了!朱达,别像根木头棍似的呆在那不动,来帮帮他!”

    那位巨人沉下去又浮上来,喷出大口水后怒吼一声,又沉了下去。朱达吃惊地在水池中挺直了身子。然后他快速游过来,伸手托住那个尊贵的下巴。

    “奇迹!奇迹!”朱达叫道,“神灵显圣!什么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小心天威震怒!”

    当埃勒里和警官把那个气急败坏的人从池水中拉上来时,他意识到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朱达·本迪戈的声音。

    “凯恩,真对不起。亲爱的,你没事吧?可你要知道,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你如此狼狈。你让我想起儿歌里唱的那个倒霉蛋!”卡拉还在笑,想停也停不住,她轻柔地托起他的头。

    他摆摆头,躲开了她的手,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出了体育馆。他的脸色很难看。

    一直傻呆呆站在拳台上的马克斯一号跨过绳圈,跳到地板上,追他的主人去了。

    卡拉不笑了。

    “他生气了,”卡拉慢慢地说,“他经常是笑别人,从没有人笑过他……那是张什么纸?又是一封恐吓信吗?”

    ——这么说她是知道的。

    “我猜是的,本迪戈夫人。”埃勒里在那张纸从本迪戈手中掉落时把它捡起来装进口袋里。这会儿他把它拿出来,卡拉和他父亲凑过来和他一起看。

    朱达坐在池边,平静地给自己斟酒。

    还是同样的纸,内容仍然是用温切斯特轻噪音便携式打字机打出来的。

    这次的信文是:

    “你将在6月21日星期四12点整被谋杀——”

    “我无法相信,”卡拉说,“其他那几封信我也知道了——我从凯恩那里一点儿一点儿套出来的——可这一切太荒唐了。毫无意义的耸人听闻。”她拉过一件袍子把自己裹起来,“失陪了,”她轻轻地说,“我要去更衣。”她迈着碎步跑向更衣室。

    等他们再转过头来时,发现朱达·本迪戈也不见了。

    只有酒瓶和酒杯。

    父子俩顾不上换下湿衣服,直奔通顶层的电梯。

    “字母‘0’上面有缺痕,”警官说,“全文六个小写的‘o’,每个上面都有对称的缺痕。现在的问题是……”

    “你得报告,上尉,”埃勒里对值日官说,“交给我,请吧!”

    值日官将一份时间记录单放在埃勒里手上。

    他们来得匆匆去得忙忙。

    到了他们住的套间,锁上门后,他们才俯下身来读那份报告。

    没有什么可读的。上面一个人名也没有。

    自埃勒里在朱达·本迪戈的打字机上做了手脚之后,除了朱达·本迪戈本人,再没有人进过他的房间。

    不仅仅是这第四封信就是用朱达·本迪戈的这架打字机打出来的,而且能用这台打字机的只有朱达·本迪戈。

    “行啦,”警官踱着步说,“这下我们知道了。焦点在朱达·本迪戈,时间也确定在6月21日星期四12点整,这就清楚了。”

    “不清楚。哪个12点?”

    “什么哪个12点?”

    “中午12点还是午夜12点?还会来第五封信的。”

    “我这会儿关心的不是这个,埃勒里。此刻重要的是,我们知道是朱达·本迪戈干的。只有现在我们才真的算知道了,对此我们能做什么呢?”

    “报告埃布尔。”

    “他人在华盛顿。”

    埃勒里耸耸肩:“那我们就一直等到他回来。”

    “假如6月21日之前埃布尔还回不来呢?”他父亲问。

    埃勒里用那封信的信纸磕碰着自己的嘴唇。

    “就算他及时回来了。我们把这些向他报告了。他说,‘谢谢啦,先生们,和我想的没有出入,你们可以打道回府了——归途顺风!’那我们就往太阳升起或落下——谁知道纽约在什么方向——的地方飞去。那我就要问了:这一切所为何来?什么才是我们最需要做的?还有,”埃勒里小声说,“他们怎样处置朱达兄弟?活剥他的皮呢?还是把他吊起来让他喝不成酒?或是轻描淡写地责骂两句?”

    “还是先把这些湿衣服脱了吧,儿子。住在这么好的地方再得了肺炎可是不值当的。”

    他们默默地开始脱衣服。

    第八章

    接下来发生的事简直令人无法忍受。因为接下来什么也不再发生。第二天埃布尔没有回岛。卡拉无法见他们——据说她病了,不是重病,但斯托姆博士让她卧床。本迪戈大王本人返回本部,似乎要把失去的一天时间弥补回来,直到深夜仍滞留不归,陪他一起工作的是皮博迪。奎因父子碰见过朱达两次;每次他都友好地招了招手,但还是刻意与他们保持距离。其实他们早已讨论过,不等埃布尔,亲自动手将朱达拿下。考虑到这样做也许不太明智,还是决定再等等看。

    现在显然无事可做。

    所以他们决定在岛上走走。

    “也许我还可以充实一下我的草图。”警官说。

    蓝、褐二衬衣没有露面。他们要去的地方也没人阻拦,起码在他们目力所及的范围内,没有盯梢的。

    在拳套事件发生的第二天,他们把岛上以前没有看到的部分踏勘一遍。这里没有工厂,也没有工人的宿舍,但却被栅栏围着,沙丘地表上有低矮的灌木,像蓝色的玻璃墙似的海浪滚滚而来,撞在峭壁上四散飞溅。这里是全岛的一个侧面,像一个敞口的簸箕面向大海,大概也是全岛唯一保持原有地貌的地方,可能是因为伪装起来太费事了。

    “也不尽然,”埃勒里说,“往那边看——有茂密的灌木生长的地方——长着最多的是白桦树林。那里肯定有16英寸口径的大炮。”

    “可是,谁会进攻这么个偏僻的地方呢?”他父亲不解地问,“那是什么?”

    “哪儿?”

    警官趋前几步,来到一座沙丘的侧面,等埃勒里也转过来时,不得不刹住他的大步。

    刚才还能尽收眼底的悬崖峭壁突然不见了,脚下倒冒出一条可供人行走的小径通向海滩,在海岸线与峭壁的底沿之间有一座混凝土的建筑。这座建筑不大,甚至可以说太小了,从装着铁栅的窗子看,更像是一座城堡的模型。它的周围植有棕搁树,所以建筑物本身在绿树掩映下,暗得好像没有自己的颜色。这样,从海上很难看出有它的存在。

    周围拉着带刺的铁丝网。

    埃勒里指了指那些加了伪装物的电线电缆:“全是电网。”

    建筑物顶上布有隙望哨,重机枪的枪口从狭窄的射击孔里探出头来。全副武装的穿制服的人在圈里巡逻。

    “本迪戈王国的士兵。”埃勒里的声音是从牙缝里出来的,“他们想必是有来无去的。也许连客气话都不会说了。”

    埃勒里拾级而下,警官跟在他的后面。脚下的岩石似乎有些发软,不知是不是阳光太毒的缘故。

    到了峭壁下面他们看到一台小型电瓶车。点火开关上的钥匙没有拔下来,而四周又不见人影。海滩上没有路。

    再往前是车上不去的峭壁,这里就是路的尽头。

    “那么这车是怎么下来的呢”?

    “隧道。”埃勒里说,“看见那个伪装起来的门没有?想必与上面已经挖通,和岛上的主要公路是连着的。这应该叫什么?峭壁门?多像8岁的孩子玩的游戏!听我说,爸,这些人就会异想天开。”

    “而且他们确实很能折腾。”他父亲说。

    “站住!”

    门是锁着的,透过栅栏可以看到两个端着冲锋枪的士兵,他们的枪口对准奎因父子的肚皮。两位士兵中间隐隐约约立着一位军官,眼睛是牡蛎壳似的暖色,脸晒得黑黑的。

    站在他旁边是叨着雪茄烟的斯普林上校。

    “早上好。”埃勒里对斯普林上校说。

    后者只是一个劲儿地抽烟。

    “你们想要怎样?”那位军官板着脸粗声问道。

    “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走走看看——少校,是吗?我对你们的军阶标志还不太明白。”也许斯普林上校对他的下级履行职责是从不加干涉的。他像没有看到他们一样,爱答不理地站在那里,“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吗,上校?”

    斯普林上校还是一个劲儿地抽他的烟。

    “你们的通行证!”军官厉声说。

    “这是什么地方?”警官问道。

    好吧,上校,既然你采这一套点……

    “是啊,上校,你手下的人在这里玩什么游戏?”

    “通行证!”这是一种机器人发出的金属声。

    奎因父子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我们什么通行证也没有,”埃勒里小心翼翼地说,“斯普林上校可以告诉你我们是什么人。”

    “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人。通行证。”

    “我们有大王和埃布尔·本迪戈本人的准许,可以去岛上任何地方。你没有接到命令吗?”

    “拿给我看!”

    “看什么?”埃勒里生气了,“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你们的大王亲口说的我们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可这个地方你们必须出示有斯普林上校本人签发的书面通行证。这里是禁区。如果你们没有这种通行证就立刻离开。你们有没有?”

    “哼,算我倒霉。”警官嘟囔道。

    埃勒里盯着袖手旁观的上校看了一会儿。这位穿着制服仍显得中间粗上下尖的矮个男人一直像欣赏一出滑稽剧似的看着双方你来我往地争执不休:“好吧,上校,我们在这里,你也在这里。奎因警官和我要一张通行证。签一个出来吧。”

    小个子上校面露微笑:“没问题,奎因先生。但你们还必须有本迪戈大王或埃布尔·本迪戈的会签才行。这是规定。通常都是这么办的。就这样。”他动作夸张地把雪茄举到与自己眼眉齐平的高度,然后松手让它落地,再用靴跟把它踩得粉碎。

    “走吧,儿子。”奎因警官说。

    四件事几乎是同时发生的。

    那座混凝土建筑唯一一扇可以看到的门打开,背着药箱的斯托姆博士短粗的身影从门洞中闪出来,身后跟着一个高大的警卫。

    埃勒里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一副望远镜,放在眼前,对准建筑物的一扇带铁栅的窗户。

    斯普林上校身体绷直,尖声对那位少校说了些什么。

    军官向前一跳,高声向隙望哨叫了一声。可以明显感觉到周围的铁丝网被通上了电。他抓住门,开锁。

    “逮捕这些!”斯普林上校说。

    埃勒里手中的望远镜被军官劈手夺下,与此同时,父子俩已被两名武装的上兵扭住。

    他们被拖进栅门里。

    “你们……这是……”警官的声音被卡在了喉咙里,因为其中一名士兵轻而易举地将警官的脖子卡死。老先生的脸慢慢地涨红了。

    一个冷冷的声音不停地对埃勒里轻声说着:真是荒唐,这种事你只在上读到过,同时,他的拳头不停地向看到的一切捶打着,那些面孔、身体、蓝天、大海、白沙、绿树,全都在周围旋转起来。然后就是来自各个方向的痛击,其中,肚子上挨的那一下最重,一个嘴啃泥,他扑倒在地,好几个人的重量都沉沉地压在他的背上。

    痛击终于停止了,可他仍然站不起来,刚才发生的事情也回到了记忆里来。他父亲就站在不远处,脸色惨白,正用手梳理稀疏的头发。混凝土建筑的门早已关上。穿着黑套装白衬衣的斯托姆博士活像一只大号的企鹅,他正起劲地冲斯普林上校说着什么。

    端着枪的士兵围着他们站成一圈。

    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恶意。

    连一张余怒未消的面孔也找不到。

    这是工作的一部分。尽职尽责而已……埃勒里发现自己是蜷着身子的,手捂着自己的腹股沟。

    斯普林上校又开始抽另一支雪茄,头微低着,紧锁眉头听着斯托姆博士说话。

    “我的规矩是不容破坏的,博士。”

    斯托姆博士仍然兴致很高地说个不停。

    专门负责看住他的两个人一点也不敢放松。埃勒里倒觉得安全了些。他父亲仍然在那里无谓地梳理自己的头发。一架本迪戈的飞机从空中掠过。

    “好吧。”斯普林上校耸耸肩膀说道。

    他对少校说了几句话,然后转身向那座建筑走去。门立刻打开。他进去后,门又猛地关上。

    “你们可以走了,先生们。”

    埃勒里抬起头。说话的是面带笑容的斯托姆博士。

    “我……!”他听到的是一个奇怪的声音,根本不是自己的。

    “我知道,我知道,”本迪戈岛的卫生局局长说,“你们男性的尊严被冒犯了……”

    “冒犯?!”埃勒里用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声音说。他用拳头抵住自己的腹股沟,“我要一个解释。我要听到道歉。我要这个人单独和我在一个屋子里。我要做点儿什么!”

    “那样的事你就别想了,”斯托姆博士说,“你该庆幸我碰巧在场。如果你不接受我的劝告,奎因先生,后果将非常严重。”这位矮胖的博士挥挥手出了栅门,登上那辆空着的电瓶车,发动起来,往后倒一倒,开进峭壁上的那个洞口。

    转眼之间,洞口不见了,仍然是一面峭壁悬崖。

    “出去!”少校手指门外。他那牡蛎色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埃勒里感觉到抓住他手臂的人加了几分力。

    “来吧,儿子,”他父亲催促道,“你觉得还能走到车跟前吗?”

    埃勒里没有发动车。腹股沟已经不那么疼了,可鼻子仍火烧火燎的,准是嵌进了什么东西,身上同时有十几处在痛。

    警官像散了架一样坐在那里,手放在膝盖上,凝望着平静的海面。

    他们就这么坐了好长时间,一句话也不说。

    还是他父亲先开口:“你在那屋里看见了谁?”

    “阿克斯特博士。”——舌头上有股苦味。

    “阿克斯特?那个金色头发的年轻物理学家?”

    “是的。”

    “那里会不会是他的秘密实验室?他鼓捣那些原子物质的地方?所以才会有电网、警卫……”

    “作为进行物理实验的场所,那房子太小了。而且,阿克斯特的手是被铐在铁栅上的。”

    “铐着!”

    “他是个囚犯,”埃勒里看着自己肿起来的双手,“我还奇怪怎么再没有看到他。原来他是被随时取用的角色。”

    “噢,这怎么可能,”警官激动地说,“那样的话,这鬼地方也太离谱了。毕竟……”

    “毕竟什么?这块禁地是本迪戈岛的达豪集中营。有谁能对大王陛下说他能干什么或不能干什么。他在这大洋上盘踞一方,要的就是这一言九鼎君临一切的效果。”

    “可是,阿克斯特——一个像阿克斯特这样的人……”

    “消失了。也许歪曲事实的消息早己巧妙地散布出去。这对他们来讲再容易不过了,爸。”

    “可为什么呢?”

    “冒犯君颜。对王权不忠。要不就是他发现自己从事的工作与他的科学家的良心是冲突的。谁知道为什么?多半是阿克斯特的忠诚受到了怀疑。他正在接受审查或准备接受审查。要不就是他拒绝再干下去了,现在这只是一种劝告方式。说不定他已是大王这间私设集中营里的常客……不知道本迪戈岛上有自己的法庭没有?”

    做父亲的给埃勒里包扎了伤口,让他洗了个热水澡,催他躺下。埃勒里睡不着,也不可能睡得着。

    奎因警官在屋里不停地踱步。他们心里都有一种不可名状的东西,那就是两个人要待在一起。这会儿他父亲如果到另一个房间去,埃勒里也一定会跟着去的。

    终于他还是从床上跳下来,穿上干净的衣服。

    “吃午饭吗,儿子?”

    “不。”

    “那你要去哪儿?”

    埃勒里已经一脚高一脚底地蹿到了走廊上。警官赶紧追上他。

    到了本部大楼里,埃勒里一脸肃杀之气,径直扑向警卫的工作室,给人的感觉是,谁要挡路谁倒霉。

    “打开电梯门。我要见你们这位大王!”

    三名警卫中居中的那一个说:“是,先生。”

    半分钟后,那位大块头儿接待员已经为他们扶住通向大办公室的门。

    “打扰我似乎是你的专长,奎因。”房间那一端传来强有力的声音,“进来吧。”

    接待员轻轻地把门关上。

    本迪戈大王坐在他的办公桌后面。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坐着伊曼纽尔·皮博迪,他正专心致志地阅读文件。还有一个他们从没见过的人——一个又高又胖面颊松垂的男人——面对他们站着,他的左右,各站着一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本迪戈本人看上去平静异常,一只手放在桌面上。在奎因父子朝他的桌旁走来时,这位美男子动了动手指尖,示意士兵往后站,两名士兵在后退一步时不忘把他们夹拥着的胖男人向后一拽。

    “本迪戈先生……”埃勒里刚开口。

    “你是为这个来的吧?”本迪戈微笑着说。

    他另一只手拿出来。手上是埃勒里的那副望远镜。

    埃勒里隔着黑木桌子凝视着他。那双黑眼睛在闪烁。

    本迪戈显然是在等着他的到来。他要找点乐子,而让他觉得最逗乐的,埃勒里突然明白了,那就是看一个无助的人暴怒。

    喊冤叫屈,一点儿用也没有。别的就更没有意义了。

    埃勒里不得不让自己适应这一点。他从桌面上伸过手去,从那傲慢的手指头上夺过望远镜,同样傲慢地一转身,作势离去。

    “等一下,奎因。”

    他已经心平气和,再也不会在这个人面前发脾气了。

    “在你们得到自由行动权时,我想你们这样的聪明人也该明白,凡事都是相对的。这里是一个受到严格控制的小岛;我们也想保守我们的秘密。你们是这里的客人。我们并不欢迎我们的客人到隐蔽处窥探。”

    “特别是那些家丑不可外扬的部分吧。”埃勒里说。

    “随你怎么说吧。顺便问一句,你没带照相机之类的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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