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来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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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薄公堂

    69俱乐部女职员安琪控告王虎对其性侵犯的案件,最后并没有立为性侵害案件处理,而是定为王虎猥亵妇女案。严怡然知道,这是法制处给办案部门最保险的处理方法,鉴于嫌疑人并未与受害人发生性关系,亦无直接证据证明王虎有威胁、强迫受害人安琪与其发生性关系,作为猥亵案处理,是最合适的,这样起码有八成机会将其入罪。她其实对这个案件并不乐观,八成机会是一般状况,遇上廖晓斌作为代表律师,这个案件恐怕是有八成输的机会。

    开庭的那天,作为唯一证人的严怡然被传唤上庭作证,这是预料中的。

    以前大学的时候,和后来实习的时候,严怡然大都是出现在律师系,第一次出现在法庭的被询问席上,也是严怡然和廖晓斌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这是廖晓斌第一次在法庭里直面证人的时候,发现自己手心出汗。尽管早有准备,却难免紧张。

    但紧张并没有影响廖晓斌的专业。

    “严小姐,请问你的职业?”

    “a市巡警支队四大队民警。”

    对于法律专业出身的严怡然,回答这些问题对她来说绝无难度。

    “请你简单的讲下当晚你在现场看到的事情经过。”

    “当晚我在工作中接到报警去69俱乐部处理案件,其后到三楼的女员工洗手间方便,之后便在那里发现原告人求救的信号,遂我向洗手间里的人发出警示,之后原告人衣衫不整的冲出来,并向我求救,后才看见被告人从里面走出来,同样衣衫不整。”

    “好,谢谢。严警官,那么请你解释下当时原告人和我当事人的衣衫如何不整?”

    “原告人上身衬衣敞开,下身衣裙凌乱,内衣推到了大腿以下,还未来得及穿回。被告人则是提着裤子走出来的,当时其还在用手拉着拉链。”

    听到这里,法庭里一片哗然,旁人的人们悉悉索索的讨论着,隐约能听到一些愤恨的声音:那就是啦,肯定是这家伙强健那女孩子的啦,真是人畜生。

    “肃静,肃静。”法官重重的敲了几下堂锤,庭内马上安静下来,“辩方律师请继续。”

    廖晓斌朝法官微微的点点头,然后继续。严怡然是故意的,在博大精深的中国语言文化里,同一句话用不同的词句说出来,得出来的结果赫然相反,学法律的她知道很清楚什么样的措辞是对控方有利,欲置他们于被动。这是他曾经教她的,如今看来她并没有将它们完全抛诸脑后。

    “严警官,那么你有没有亲眼看到我当事人是在原告人不同意的情况下触碰其身体的呢?”

    “没有。”

    严怡然知道,廖晓斌肯定会抓住这一点不放,少了这一点也就是根本没有直接证据可以证明被告人猥亵原告人。

    “那你怎么能证明我当事人猥亵原告人呢?”

    “他们衣衫不整,且原告人当时向警察求救。”

    其实这一点是非常微弱的证据,廖晓斌轻轻一挫便溃不成军。

    “严警官,如果我说衣衫不整可以有很多原因造成,你同不同意?”

    “同意。”

    “好,那我没有其他问题了。”

    双方询问证人结束后,严怡然从被询问席退下来,回到旁听席,坐在林晓珍旁边。每场公安机关侦办的案件上庭时,法制处总会派一位代表列席,这是惯例。今天林晓珍是自告奋勇来的,冲着的就是严怡然当证人。

    严怡然才在林晓珍旁边坐下,姚晓珍便的拉着她,叹息的说道,

    “小严啊,连你都被对方挫得败下阵来,看来这个案子前途一片黑暗咯。”

    这话的确没错,后面的审讯控方的确被廖晓斌打得溃不成军。

    “你跟我当事人什么关系?”

    “我是他的前女友。”

    “前女友。那么你们为什么分手?”

    “他跟珍妮乱来,我才跟他分手的。”

    “请你讲得具体一点,谁是珍妮?又什么叫乱来?”

    “珍妮是我们俱乐部的另一个女孩子,我发现他们在俱乐部办公室里发生关系。”

    “因此你就提出分手,并对我当事人索要加薪,我当事人不同意,你就诬告他猥亵,对不对?”

    原告人安琪小姐坐在被询问席上,一个劲儿的摇头,情绪开始激动,

    “我没有,当时他真的想□我。”

    “但是,我当事人说,你在分手后向他提出过加薪的要求,可有此事?”

    “有,可是那是我工作应得的。”

    “而且你还威胁过我的当事人,如果不答应加薪的要求,你就一定不会放过他,你又可曾说过?”

    “是的,可这只是当时的一时气话。”

    “所以,你一直对我当事人出轨之事怀恨在心,决定报复他,对不对?”

    “我没有。”

    “当时你根本是自愿与我当事人发生性关系,听到有人走进洗手间,你才呼救,为的就是诬告他,报复他,对不对?”

    “反对,反对辩方律师作出无依据的揣测。”

    苏检察官从检控席上站起来,毅然阻断了廖晓斌的询问。

    “反对有效,辩方律师注意你的措辞。”

    只是,这时安琪已经被廖晓斌问得崩溃,在庭上哭了出来,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是他,是他要□我。他变态的,就喜欢搞女人,而且喜欢在公共场所发生关系,他说那样最刺激。”说着安琪激动的从被询问席上站起来,指着被告席上的王虎歇斯底里的大叫,“是他,当时是他强迫我的,是他,是他。”

    审判长再次重重的敲响堂锤,

    “原告人请你冷静,请你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绪。”

    女法警从旁边走上来,示意安琪回到被询问席上重新接受询问。

    等安琪情绪逐渐恢复平静后,廖晓斌继续询问,

    “原告人,你口口声声说是我当事人强迫你的,那你又有没有证据证明?或者有没有目击证人可以证明你说的是事实。”

    安琪沮丧的摇着头,无力的说,

    “没有。”

    廖晓斌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转向审判席,

    “我没有其他问题了。”

    原告人被廖晓斌问到最后哑口无言,检控方没有任何的优势,最后紧接着上来的法医证人的证词和其为原告人、被告人做的检验报告也成了一张废纸,无法证明原告人非自愿,这一切就是一张废纸。

    严怡然看着检控席上的苏检察官脸上露出力不从心的失落,她不免有点同情他,低着头微微苦笑,遇上廖晓斌,苏检,你就自认倒霉吧!

    最后,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王虎自然没能入罪,审判长只判了他公共场所行为不捡,要求他缴纳5000元的罚款,然后将其当庭释放。

    退庭后,当严怡然和林晓珍结伴从法庭里走出来,林晓珍对这样的一个判决很不满意,愤愤不平的说,

    “就这样判了?也太便宜那人渣了。”

    严怡然无奈的笑笑,摇摇头说,

    “晓珍,做了那么多年法制,你不是不知道,一般的风化案是最难打的,除非有很明显的证据证明嫌疑人有虐打或捆绑过受害人,不然就很难证明受害人是被强迫的。”

    以前严怡然还在法制处的时候,曾经遇上过这样的一个案子,同样是强健案,嫌疑人强迫的动机和证据都很明显,最后却有证人证明亲耳听到受害人要求嫌疑人与其发生性关系,侦查后排除证人的不纯正性质后,此案件最后被检察院列为不予逮捕起诉处理。在风化案里,有时候人的生理反应恐怕可以推倒那些本身有利的证据。

    “难道就这么任由他们逍遥法外?”

    严怡然还是摇摇头,谁知道呢?他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这个案子证据实在是太微弱了,又让廖晓斌找到安琪想要对王虎不利的证据,有了这一点,安琪控告的动机的确可疑了,官司又怎能不输?

    有时候,面对这样的官司,其实真的很难明白到底谁对谁错?或者没有对错,只有胜负。

    从法院走出来,听到有人在后面叫着自己的名字,严怡然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人是谁。停下来,站着不动,却也没有回头。

    “然……严警官,我送你吧!”

    严怡然微微抬眼看了对方一眼,然后说,

    “不用麻烦廖律师了,我同事有车。”

    身边的林晓珍惊讶得目瞪口呆,面前这位可是全a市最帅最成功的律师,看着那双电眼,她几乎都要晕了。她靠在严怡然耳边轻轻的问道,

    “小严,你们认识?”

    声音不大,但站在她们对面的廖晓斌也已经听到了。他静静的站着,等着严怡然的答案。

    严怡然越过他看着远方不知什么地方,淡淡的吐出一句,

    “他是我大学的师兄。”

    听到这样的答案,廖晓斌心像拧毛巾一般揪在了一起。她是无法原谅他了。

    “廖大律师。”

    身后有人叫着廖晓斌的名字,转过去一看,是王虎,王虎身边站了两个男人,其中有位年轻点的,看起来三十出头,长相粗狂,并不难看,身材魁梧,身上的西装笔挺,但并没有打领带。

    “薛总,您怎么亲自来了?”

    “廖律师帮了我们琅坤这么大的忙,我总得来亲自感谢一番的。怎么?我们打搅了廖律师与两位美女聊天的雅兴?”

    那个男人跟廖晓斌讲这话,眼睛却一直盯着严怡然,看得严怡然浑身不自在。

    “薛总,我来给您介绍,这两位是公安局的廖警官和姚警官。严警官,这位是琅坤集团执行总裁薛强”

    廖晓斌为他们礼貌的相互介绍着。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琅坤集团的总裁。

    “我认得你,你不就是想置我于死地、多管闲事的女警察嘛!帮着那疯女人对付我,我当然认得你。现在怎样,我不是一样没事。”

    王虎嚣张的挑衅着,严怡然没有理会他,跟这种混蛋讲话真觉得自己有失身份。

    “哎,虎子,怎么能对我们的警察同志无理。两位警官他就粗人一个,不会讲话,你们别见怪。”

    严怡然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朝薛强微微点头,表示接受,转身跟廖晓斌说,

    “我们先走了。”

    说完拉着林晓珍转身离开。

    追求者

    严怡然这样淡淡一句道别,便走了,曾经她对着他总有说不完的话,如今见面,连多说一句都不愿意了。想到这里,廖晓斌心里不知是何滋味,是苦,更是痛。今日重逢这般陌路,都是自己咎由自取,是他该受的报应。

    后来,王虎说要设宴感谢廖晓斌帮了这么大一忙,他完全没了心情,便推脱说律师楼里还有官司材料要处理,跟薛强道歉后便朝停车场走去。

    心情这般苦涩,就是吃满汉全席亦如同嚼蜡!

    薛强倒也没有挽留,在廖晓斌走后,才缓缓转头问身边的中年男人,

    “歪六,刚才姓严的女人是谁?我怎么觉得有点面熟?”

    “薛总,那位是……沈嘉昊的前妻。”

    歪六的回答,让薛强猛的一回头看向他,又回到原来的方向,已经看不见那个身影。薛强粗狂的脸上yīn沉的一笑,脸上带着浓浓的玩味儿。

    “原来是那只死耗子的女人……不对,正确来说应该是前女人。长得倒还真不错,那样貌,那身材都是顶级的。放着这样的女人,死耗子竟愿意跟她离婚?哼,从小他就艳福不浅,***什么好女人都给他拢了去。”

    想到沈嘉昊一直以来身边从不乏美女,薛强心里就不是滋味,当年就连自己初恋喜欢的女孩子也被他迷倒,自那时起他便与沈嘉昊势不两立。

    只是这个女人引起他极大的兴趣,管她是沈嘉昊的前妻还是爱妻,他都想一亲芳泽。

    “歪六,查清楚那女人的底细,之后的事,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薛总,明白。”

    歪六这还能不明白?总裁是要追求那个女人,他心里是觉得不合适的,不就是长得漂亮的,但一个离过婚的女人有什么吃香的?

    一连几天上班,严怡然都意外的收到花店送来的一大束鲜花,第一天玫瑰、第二天百合、第三天郁金香,全都是包装精美,看得出价格不菲,没人告诉她是谁送的,花店也不愿透露送花人的信息。严怡然对花没有什么太多的认识,能叫出名来的花也就那几种,像今天的这束,她就叫不上名字。她承认这些花都很漂亮,但这些东西在她眼中除了漂亮,便一无是处,典型的中看不中用。反正她也不是惜花之人,那就送给惜花之人的清洁阿姨好了。看着阿姨每天收到花一脸开心得不得了的样子,严怡然觉得自己是对的,不然丢进垃圾桶也的确是浪费了。

    送花的人挺有心的,不单只每天都送,还都能知道严怡然什么时候当班,每每花店店员总是踩着她出去巡逻之前将花送到她手上。严怡然没有刻意去追寻谁是送花的人,她并不感动也不感激,反而觉得是一种负累。在巡警支队,这个男人和女人五比一的部门,每天收到这样一大束鲜花,实在是太招摇了,而且很不搭调。也幸好单位里都是男同事,男人自然没有那么八卦,顶多就是好玩的调侃她两句。

    “小严,今天又收花啦?看来这位神秘的追求者很殷勤嘛!”

    “那是,他追求的可是我们巡警一枝花,不下点苦功给点诚意怎么行?”

    “小严,可别被这几束花就给骗走真心了啊,还是得认真看看人,别那位神秘人是个恐龙,吓着咱们这般兄弟可不成啊!”

    “就是就是,要追咱们支队的一枝花,怎么地也得请我们全支队的人吃上好几天才成,小气的咱可不要,小严,你说对吧!”

    严怡然对他们的调侃也早就习惯了,只是笑笑并没说什么,这群粗粗鲁鲁的男人其实就真把她当小弟一样对待,是真心为她好的。这里和那栋大楼里不同,那里的人不是勾心斗角,就是羡慕嫉妒恨,总巴望着别人不如自己。

    在这里是身累,在那里就是心累了。

    连着一个月,送花攻势不曾断过,神秘人也依旧没有曝光。只是每天门卫收了花后也不拿给严怡然,直接就给了清洁工阿姨,阿姨每天都收也烦了,家里本就不大哪经得起这样的折腾,最后也转送给左邻右舍的亲朋好友。严怡然倒也乐得轻松,几乎就要忘了鲜花这回事。

    但是,神秘人再神秘也会曝光的,他做这多事情无非就是想引起严怡然的主意,时间一到人就上门来了。

    严怡然随着巡逻车回到支队,换了便服正准备下班,刚走出支队大院门口,停在路边的一辆银灰色宝马上走下一个男人,朝她这边走来。

    “严警官,我送你的花,你还喜欢吗?”

    原来是他,薛强,严怡然记得他,琅坤集团的执行总裁,赫赫有名的哪里能忘。她不明白这男人想干嘛?他就是那个追求者吗?这玩笑也开得太大了,她和他不过只是一面之缘,她甚至不曾亲自告诉他自己的真实姓名,这算哪门子的追求?

    “薛总,那些花原来是您送的?”

    “是的,喜欢吗?”

    薛强一脸得意的样子。严怡然对于他故作潇洒的样子不知道该怒还是该笑。

    “嗯,花很漂亮,只是薛总不必那么破费,我和您不过是一面之缘,不好收您的礼物。”

    “既然严警官不喜欢花,那是否能赏脸吃个便饭呢?”

    严怡然不知道薛强怎么想的,花她都不愿意收,又怎麽可能跟他去吃饭。她对这人有种莫名的厌烦,排斥得很。

    “不好意思,我已经和朋友约好了,真的很抱歉。”

    “严警官看来真的不认得我了,不然不会这么见外。”

    “嗯?”

    他这话什么意思,她应该认识他吗?严怡然脑海对他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两年前我们在宴会上就见过,当时你还是沈太太。”

    两年前的宴会?实在是太遥远了。以前,沈嘉昊知道她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也不太逼她,只是偶尔一些必须携伴出席的商业宴会,他才会带上她,她也才会勉为其难的参加。她知道自己没办法像何飞倩那样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跟现场的贵妇、名媛们攀谈,更不会帮丈夫应酬,每每这种场合,她只是简单的跟平日里认得的太太简单的寒暄几句,之后便找个人少的角落独自呆着。对于薛强,她或者真的见过,但的确没有印象。

    何飞倩为此总说她闷骚,平日里跟着他们疯疯癫癫嬉笑怒骂,整个就一人来疯,偏到了这种场合就装起淑女来。还总教导她要多帮老公social,这是好太太其中一个必备条件,她何尝不想,但真的是力不从心,一来自己不喜欢跟陌生人没话找话讲,二来自己也不会打麻将,三来自己是个懒得连逛街都省了的女人,真不知道自己和那群贵妇、名媛们还有什么共同话题,索性放弃了。

    或者,是她严怡然根本就不适合当有钱人的太太。

    “嗯,不好意思,我真的没什么印象了。”

    “真的不记得啦?也不打紧,那我们就给大家一个机会重新认识一番,也许会有新的收获。”

    薛强倒很有耐性,被一次又一次的拒绝还这般坚持。这让严怡然很苦恼,换做以前她早就开口骂人了,现在身上的刺早被磨平,自己已经变成一个孬种。

    “嗨,小严,还不上车,就等你一个人了。”

    在最为难的时候,再次有人出手相救。这次的英雄是老杨,他开着自己的比亚迪,车上还坐着小赵,跟她一样正要下班,在门口对她拔刀相救。

    严怡然如获大释赶紧顺着梯子往上爬,

    “是啊,是啊,薛总,不好意思,今天我们支队有同事过生日,约好了一起去吃饭的。”

    “嗨,薛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老杨、小赵跟薛强点头哈腰的一番道歉,严怡然趁机赶忙上车,离开这令她烦躁的场面。

    “呼……”严怡然坐在老杨的比亚迪里,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比亚迪要比宝马舒服多了。

    “严姐,你这可得怎么谢谢我们?”

    小赵比严怡然年轻,也比她晚入警,平日里总一口一个严姐的叫得勤。起初她还不是很习惯,听着听着也就习惯了。

    “哇塞,你和老杨真是太机灵了,简直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大恩不言谢,改天请你们吃饭。”

    “好啊,好啊!”

    小赵乐呵呵的傻笑,年轻人就是好,心态简单,开心容易。

    正在开车的老杨腾出一只手朝小赵的头上一拍,引得小赵一声惨叫,

    “老杨,你干嘛打我?”

    “好啊,好啊,好你个头啊?就知道吃。”

    老杨很明白严怡然的家庭状况,一个年轻女孩子带着儿子靠着这份不算高的工资过日子,精打细算日子还过得紧巴巴的,哪里忍心让她请吃饭,只有小赵这小孩子没头没脑的才说好,真真是不当家不知材米油盐贵。

    “小严啊,请吃饭就免了,哪天给我们包餐饺子就成。”

    “哎。一定,一定。”

    严怡然怎么会不明白老杨的苦心,单位里的人待她是这般热诚,她觉得其实一直在这里工作下去,远离了是非,人应该会越来越开心。

    可回到家里看见儿子的时候,严怡然心里的主意又变了。上班时间这样不固定,总要靠周亮夫妇来帮她照顾孩子也不是长久之计。如果可以她还是愿意回到机关去稳定朝九晚五,就算要面对那些是非烦扰她也愿意。

    她离不开儿子,儿子也离不开她。

    昊天大厦顶楼的五十平方米的总裁办公室里,清晨和煦的阳光透过玻璃幕墙撒在深咖啡色暗花地摊上,为这间黑白色调的办公室增添了几分温暖和祥和的气氛,让这里的一切不至于清冷。沈嘉昊坐在办公桌前,两眼毫无表情的盯着电脑屏幕,开始了新的一天的工作。

    “咚……咚咚……”

    一阵熟悉的敲门声,沈嘉昊认得出是周亮,只有他敲门才会这样一长两短,就像小时候他们玩游戏时打暗号一般。周亮对此的解释是,革命军人家庭保持的优良传统。

    “进来。”

    沈嘉昊没有认错,走进来的就是周亮。他微微抬头瞟了周亮一眼,随后又回到电脑屏幕上。

    “这一大早的,什么事?别告诉我你是来找我吃早餐的,这活从你结婚那天起,我就没干过。”

    有家有室的幸福大男人,哪用得着他兄弟陪他吃早餐,他的爱妻哪天不为他准备幸福早餐。想到这手里的写字的笔顿了一下,力透纸背的在签字的文件上穿了个洞。

    曾经,也有人这般为他准备早餐。

    “昊子,我收到消息,薛强……”周亮停顿了一下,他得确定一下沈嘉昊的情绪。听到薛强的名字沈嘉昊并未抬头,不知道他听到接下来的话会不会还这般冷静。

    周亮深吸一口气,把话说完,

    “薛强疯狂的追求严怡然。”

    忠告

    周亮话音停止,室内的空气似乎跟着也停止了,强烈的压迫着人的所有感官。沈嘉昊慢慢的从文件中抬起头来,眸内风起云涌。

    “什么时候的事?”

    话从他口中吐出,如刺骨般冰冷的寒风,让人不寒而栗。

    “一个月前。”

    听到这里,沈嘉昊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背后的一整面玻璃幕墙面前,双手叉腰俯视着窗外繁华的都市。这座城市的高楼在和煦的阳光下闪着熠熠光芒,只是,这看似繁花似锦的浮华背后又掩藏着多少肮脏和龌龊?

    半晌沈嘉昊继续说道。

    “你怎么看?”

    “我觉得事情没那麽简单。”

    沈嘉昊只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表示同意,不置一语。

    严怡然,但愿你不会蠢到被那混蛋利用。

    自从那日严怡然在支队大门拒绝了薛强以后,本以为他会知难而退,又或者久了没了耐性便会放弃,但怎么也没想到薛强依然坚持每天到场接她下班,大有永不放弃的势头。按理说一个男人如此为一个女人如此守候,这是一件多么令人感动的事情。面对这一大串的扰扰,严怡然摇头不屑一笑,送花、守候,这是年轻小妹妹喜欢的事情,但她,一个年届二十九,就快三十的离异女人,对此早就波澜不惊了。

    严怡然从来就觉得自己是女人中少有的缺乏浪漫细胞的异类,送玫瑰花不如送西兰花,西兰花还可以炒来吃,且有益身心健康。

    单位里的同事不约而同的对薛强都没什么好感,若说他还是神秘人的时候,大家还对他抱有一丝幻想,那么现在真真就是幻灭了。

    “小严,你可别犯糊涂啊,外面那开着宝马的家伙绝非良人。”

    老杨凭着自己当了那么多年警察的经验,才敢如此断言。

    “知道啦,有你们提点我,我哪就能误入歧途呢?”

    “严姐,那你打算每天都这样走后门下班啊?”

    严怡然是在不知道自己对着薛强还能说什么,做什么,知道惹不起,难道她还躲不起?

    “小赵同志,不然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小赵憨憨的摇摇头,自言自语的说道,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话音刚落,老杨一本文件飞过来砸在小赵头上,引来一声惨叫。

    “小鬼头,真不会说话,嫌你严姐还不够烦啊!”

    严怡然看着小赵那可怜兮兮、很无辜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

    “不管啦,走一步算一步吧!”严怡然提上包,然后潇洒的说“今天周末,大家赶紧下班吧!我先走,后门了。”

    每逢周末的傍晚,行人总是特别的多,每个人的脚程也比往日要快,有人赶着去约会,有人赶着回家跟家人吃饭,有的周末夫妻今晚更是他们小别胜新婚的时刻,哪样不是令人激动的,足以令他们归心似箭。只有她,严怡然,周末对她来说是最无所事事的时刻,不需要赶着去接儿子,不需要赶着回家做饭,回到家一个人随便吃点打发打发就成。所以,她走在归心似箭的人群中,格格不入。没有搭车,闲晃着一路走回家。反正回家也是无所事事,走路其实也是一种消遣,不用花钱还可以锻炼身体的消遣。

    不知道闲晃了多久,懒得看时间,只知道回到单位大院的时候,太阳早不知道落到哪里,夜幕也早已降临了很久,大院里昏黄的路灯早已亮起。其实几点有什么所谓?

    一个人最无所谓。

    严怡然每每下了晚班半夜回来的时候,习惯了一路走,一路数着大院的路灯。路灯的灯光并不明亮,仅足以让人看清道路,无法看清隐在黑暗中别的东西,比如说人。

    “去哪了?”

    严怡然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一下,整个人一耸。

    也不知道是自己心不在焉,还是路灯太暗?严怡然根本没注意到她家楼前的树荫下停了辆车,车旁挨着个人影,看不到脸,之间点点亮光。

    其实不用看,严怡然也知道是谁,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只是,他什么时候又开始抽烟了?他曾经答应过她,要戒烟的。

    时间太长,恐怕是忘了。

    “刚下班。”

    “什么班会在这个时间下班?”

    严怡然懒得回答,什么班是重点吗?

    “今天周末,天天已经回奶奶家了。”

    “我不是找他,我找你。”

    沈嘉昊依旧站在原地,没有丝毫要靠近严怡然的迹象。黑夜掩盖了他脸上此时所有的情绪。

    找她?稀奇,今天太阳明明没有从东边落下。

    “有事?”

    他没有靠近,严怡然也没有转身,定定的站在楼道门前,背对着他说话。

    “薛强在追求你。”

    这是肯定句,看来已经有人告诉他了。

    “然后呢?”

    “离他远点。”

    这句话听在耳里,熟悉却陌生,好像在遥远的什么时候,她曾经听过,不确定了。只是,现在听到这句话,让她觉得很想笑。他今时今日以什么身份跟她说这句话?

    严怡然不想理他,现在一心就想赶紧回家,关上家门,一个人无所事事也总好过这般无言相对。她抬脚往楼道里走去,匆忙得连道别也省了。

    人还没进到楼道,手臂就被大手牢牢揪住,他的手劲儿很大,几乎要把她的骨头给掐碎一般。严怡然微微挣了下,早知道肯定挣不开,随他揪着。

    “听见我说什么吗?离薛强远点。”

    “沈嘉昊,你管得太多。”

    “薛强不是好人。”

    严怡然又何尝不知道薛强不是好人,有王虎那样的手下,人品自然好不到哪去。

    但面对沈嘉昊这般强势的命令,实在是气不过。赌气一般说道,

    “在你沈嘉昊眼中,哪个男人是好人?”

    记得很多年前,他们还只是朋友,单位里每每有男同事追求她,他就百般挑剔,若说当年他另有心意,那今天呢?今天这般又算什么?

    “严怡然,别不识好歹。”

    “你不是早知道我向来不知好歹的吗?”

    他总爱说她不识好歹,可是何为好歹?

    “你……”沈嘉昊几乎要被她气结,最后狠狠的说道,“以后出事,我一定不管你。”

    听到这句话,严怡然心里揪揪的一阵酸楚,哀怨的轻吼着,

    “我死我贱,不劳您费心。”

    她手用力一挣,挣脱他的禁锢。他抓得紧,她挣得很,最后在她手上留下一道淡青色的淤青。

    挣脱后的严怡然没再停留一口气冲回家里,关上大门,背靠在门上,身体慢慢的滑落,坐在漆黑一片的屋里痛哭失声,她咬着嘴唇,防止哭声从嘴里溢出,用力的咬着,牙齿在丰满的红唇上留下深深的牙印。

    当意识到,情绪几近崩溃的边缘,严怡然靠着最后的理智,翻开包包,把东西全倒在地上,胡乱地找到白色的药盒,将药丸放入口中咽下。半晌,哭声渐渐停止,就剩浅浅的抽泣,情绪也逐渐恢复清明。只有它才是她的救赎。

    真心要摆脱就没有摆脱不了的禁锢,正如真心要忘记就没有遗忘不了的伤痛。

    忘不了,不过是因为不舍忘记罢了。

    沈嘉昊转身回到车上,重重的甩上车门,大口的喘着粗气,双手紧紧的握着方向盘,青筋暴露。天知道他刚才气得几乎要把那该死的女人抓回家打一顿。他原以为自己会马上开车离开,但并没有,不知原因,他只想就这么呆着,望向那间漆黑没有光亮的窗户发呆,眼神里瞬间换了几种情绪,游离在黑夜里。

    从小到大,他何曾受过这样的气,也从没有人对他这般无礼,一直以来总是别人宠着他,顺着他,他哪里干过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但遇上严怡然一切都变了,她总是喜欢跟他唱反调,心情好的时候才会顺着他。他也偏生就是贱,任由她一直这样折腾,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从来不和她计较。

    一直以来宠她,也就觉得她不过是性子倔了点,习惯性的叛逆,闹不出什么大事来。她的性格也的确好,理智独立,善解人意,就除了倔以外,但从来不无理取闹。她还很贤惠,总能把家里照顾得妥妥当当的,包括儿子的教育。他一直认为,她这样的女人是很合适居家过日子,他们的小日子也一直过的风平浪静,虽没有轰轰烈烈的刺激,却有着细水长流的温馨。

    沈嘉昊记得自己一直很羡慕父亲母亲的关系,那是一种相敬如宾的如胶似漆。他觉得严怡然可以给他这种感觉。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严怡然唯一的一次无理取闹,便是天翻地覆的变革,离婚。没人告诉他为什么,一句离婚便离婚了。

    那几年里,他真的将她宠得无法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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